在施顏的保護下，元春零活得還不錯，當然這其中有運氣的功勞。一個多月前周豫命墓衛搜山時，元春零正與施顏的丫鬟阿綺下山買東西去了，剛好逃過一劫。

    當朱雀山被禁軍駐紮後，皇室對施顏的監視也越來越少，周豫和墓衛們都很清楚，她武藝高強，經過專業的刺客訓練，隻對錢感興趣。這種人雖然不會忠於誰，但殺了卻太可惜，更何況隻要錢給到了，她什麽都能做。

    因而在短短半個時辰的談判中，交易便達成了，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周豫親自寫了道聖旨給她，保證她在北穆各地都能有合適的住處，並年年支付她一大筆錢財；作為回報，施顏將元家二公子元禹的動向一一回稟，果如周豫所想，元禹早就對元雍有二心了，他在暗地裏為攝政王服務，早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在那之後，施顏又在朱雀山停留了十數日，而後再墓衛的安排下住進一座位於城東的小院，由於它的前主人是一個常年獨居的占卜師，不久前暴病而死，故而不太可能有打擾她的人。

    施顏對她的新居感到很是滿意，甚至動手采辦家具起來，堂屋裏被老占卜師蒙上了無數黑布黑簾，如今在她的整修下，換成了明亮一點的顏色。

    那次在朱雀山時，綠袖給她塞過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錦香鋪掌櫃蘇景的地址，如果遇到麻煩了，可以找此人解決。

    “綠袖還好嗎？”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後，元春零才在阿綺的保護下，從鬧市中的客棧出來，走入施顏的小院。

    “還好，她原先很擔心你。”施顏看著一襲雲藍色折花裙裳的元春零，再次感到了初見時動人心魄的感覺，好像一月不見，眼前的女子又美麗了兩分。

    她不由感慨起來，倘若將元春零好好培養，做個美貌的殺手，必定會有無數男人甘願死在她的刀下。然而一想到這般美人竟被綠袖搶占了先機，便覺一種荒謬般的好笑。

    “謝謝你。”元春零握著剛摘下來的麵紗，靜靜回了廂房，作為一個太過貌美而又生性內向的人，蒙紗覆麵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的是，世上總有意外發生。

    不久後元春零照例蒙著麵紗，與綠袖一同上街買東西——這是施顏的建議，看在元春零體質太過孱弱的份上，施顏決定每天陪她逛街，買東西倒在其次，首要目的是讓她恢複正常人的體能。

    “其實你不必如此負責的，我隻是借住在你這裏而已。”元春零邊走邊道，她不是很習慣一個不相幹的人的關心。

    施顏搖頭道：“綠袖是救過我一命的人，昭儀娘娘也幫過我的忙，為了她們我也要照顧你的身體。”這些天她尚能悠閑著，用不著出去殺人，既然閑著也是閑著，何不做點好事呢？

    兩人沿著繁華的平安街步行，街道旁側的茶水攤主、商鋪掌櫃、乃至酒樓老板，見到一個身形飄逸的蒙紗女子，和一個英姿颯爽、眉目間頗有俊秀之美的女郎，紛紛被吸引住了目光。

    “這是誰家的小姐？生得這般好看。”眾人見她們衣飾打扮不凡，垂涎欲滴的神情中不由多了幾分畏懼，官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腰間別刀的那位，看起來倒像是武家之女。

    施顏挑了一家酒樓，與元春零在二樓坐下了。

    “你討厭你父親嗎？”施顏問道。

    元春零愣了愣神，隨即用力地點點頭：“我恨他。”

    施顏道：“今天侯爺會來這裏的，你有機會見到他了。”根據耳目報來的消息，元雍今天會和兩個元家重臣一起，登樓飲宴，商談政務。

    元春零霍地一下立起道：“那我得走了，我一輩子都不想看見他。”

    “不要太性急呀，”施顏拉住她道：“你不想耍弄他嗎？看著他在大庭廣眾下發瘋，可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她看著元春零笑了，她就知道，後者會心動的。

    果然元春零的神色鬆動了些，猶疑著問道：“你要我做什麽？若是被他發現了，我還會被送回元府的。”

    施顏道：“你父親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好，不過雖然我不曉得他要去哪間房，但無論如何，他一定會從西側的樓梯上來。我今天花了高價訂下西窗的座位，為的就是他的到來。”

    這家酒樓共有三個樓梯，西側的位置最偏僻，從此處上來的人也最少，以元雍在外謹慎的行事風格，施顏有極大的把握確信他會走這條路。

    “我從前是你們家的刺客，他認識我，所以我不能留在這裏。”

    元春零訝異道：“你不在這裏？那……你要做什麽？”她一個弱質女子，如果一個人應付元雍，不被他綁回去才怪。

    施顏笑笑，附到元春零耳畔，將計劃細細說與了她聽。“我等著你，你不會有事的。”以她的本事，保護一個少女還不成問題。

    “好了，現在去換衣服吧，時候不早了，再有一炷香功夫，你父親就該來了。”施顏將一個撒花玫瑰緞包袱遞給元春零，又看了看她的一雙美目與纖長輕盈的眉睫，放心道：“他會認出你的。”

    施顏離去後，元春零依言來到隔壁被她包下的房間裏，換上一件銀白色綃紗衣裙，裙擺上鑲著一簇一簇的銀羽，看起來輕盈又柔軟；一塊銀白色的麵紗放到鼻梁下，以銀白絲帶在頭後挽起，露出她姣美的上半張臉來。在這一切之外，又披上了一件純白色蟬翼紗披風。

    此刻元春零推開長窗，臨風而立，就像戲台上不真實的夢境。她記得自己在柳梢樓看過的那些雜書和史書，統共沒有多少本，被她翻來覆去地看，其中有一則是李夫人死後，漢武帝在帳帷後看到了她模糊的影子。

    不知今日她一襲白若雲霧的紗裙，能否讓元雍回憶起她早逝的母親？她是知道的，父親害死了母親，也深愛著母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