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秋露動了動，向她靠近了些，元長音猜也能猜到，此刻秋露的袖子裏大概藏著一管鋒利的刀，隨時準備割斷宋太醫或是她的脖頸。

    “娘娘請說。”宋太醫躬身道。

    “本宮曾經和陛下說過，要他每月初一都來昭陽殿，可如今本宮身子不爽快，就請陛下不要來了，免得沾染病氣。”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將話帶到。”

    當寢殿裏隻剩下她與秋露兩人時，後者又將銀刀抵了過來：“你聽好了，如果陛下出現在昭陽殿的門口，奴婢立刻殺了你。”

    “陛下不會來的，你神經過敏了吧？”元長音口中諷刺著，心髒卻砰砰直跳起來。

    她不曉得周豫能否聽懂自己的暗示，也不曉得他會不會真的從殿前趕來，元長音從未如此急切地，希望周豫能與自己心有靈犀。

    正焦慮間，秋露冷笑道：“奴婢怎知你會耍什麽彎彎心腸？侯爺可是囑咐過奴婢，說你這人花樣多，騙人的本領有的是。”

    她忽然吹熄了燭火。

    “你要做什麽？”元長音驚問道。

    下一刻秋露的繩子已經纏到她的手腕上了，一圈又一圈，再狠狠一勒。“說不定陛下會來救你的，奴婢總要以防萬一。”

    宋太醫回宸殿複命時，順便轉達了元長音的話。

    “唔，朕知道了。”周豫隨口應了一聲，將宋太醫打發走了。

    他原準備等下再琢磨元長音的話，可宋太醫傳遞來的句子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卻讓他感到莫名其妙。

    周豫如何也想不起來，他什麽時候說過每月初一去昭陽殿？他記性絕好，不可能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

    那麽可能性隻有一個，就是元長音說錯了，可她從哪裏憑空想出這句話來？如果她想見或不想見自己，何不直說呢？

    “回來！”

    宋太醫前腳剛邁出殿門，後腳就被周豫叫了回去，他一溜小跑到禦座前，不解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周豫道：“你去的時候，昭儀在做什麽？”

    宋太醫被他問得一愣，自己一個看病的，哪會注意到元長音在做什麽。“娘娘在……坐著？”

    “朕問的不是這個！”周豫感到好氣又好笑，他當然知道元長音是坐著看病的。“當時她手邊有什麽東西嗎？在你診脈之前她做了什麽？說過什麽話？”

    “沒有啊！”宋太醫被問懵了：“昭儀娘娘就在那裏坐著，沒和宮女說話，她、她隻對微臣說了這一句。”

    “宮女？還是那兩個嗎？”周豫問道。

    “兩個？”宋太醫竭力回想著，不大確定道：“微臣記得隻有一個啊？”

    他不是很明白周豫為何要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他隻是個太醫，幹嘛要考他記憶力呢？

    周豫心中的疑團越聚越大，他很清楚在昭陽殿裏，元長音一向是和綠袖素柳二人一起，她們三個極少分開。

    “是哪一個？綠袖還是素柳？”

    宋太醫再次懵圈，他和昭陽殿的人不熟，真不記得那些宮女的名字，但周豫的問題他又不得不答，沒辦法隻好道：“微臣也不清楚，反正不是常見的那兩個，是個陌生麵孔。”

    周豫漸漸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容樂觀，他想著元長音的話“還請陛下不要來了”，這句意味著什麽，不讓他直接進來嗎？

    周豫命宋太醫先待在宸殿，接著便讓樓春把清徐叫來。

    “挑二十個你信得過的墓衛來，昭儀現在有危險。”雖然這話聽起來頗為好笑，按理說昭陽殿的安全性是僅次於宸殿的，但清徐曉得他主子一向不開玩笑，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大約是某個宮人挾持了元長音。

    不多時周豫便和墓衛們鑽進了宸殿的密道裏，那是二十年前先帝修建的，他極愛趙貴妃，又不願前朝指責他縱欲過度，每每夜裏通過密道溜去昭陽殿，見他心愛的女人。

    好在宸殿與昭陽殿離得近，密道雖然年久不修，灰塵還不至於把人嗆死。

    密道的出口在西配殿，與寢殿隻有一牆之隔，當周豫爬出漆黑的空間，凝視著靜謐的夜色時，他由衷地希望自己搞錯了。

    但願這隻是個普通的初冬夜晚。

    小葉第一個從配殿出來，忽道：“陛下您瞧，寢殿裏沒有點燈。”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逼近，哪怕元長音是個病人，哪怕現在是冬天，也不該睡這麽早。此時清言一把拽住一個從小廚房出來的宮女，捂著她的嘴將人拖了過來。

    小宮女顯然被嚇懵了，想哭又不敢哭地盯著眼前十數個黑衣人。

    “昭儀娘娘這麽早就睡下了？”清言解了她的啞穴問道。

    小宮女戰戰兢兢道：“是，娘娘今天身體不適，所以睡得早。”

    “誰說她身體不適？”

    “秋、秋露姐姐說的。”

    周豫疑道：“為何不是素柳和綠袖？她們兩個在哪？”

    “素柳姐姐受傷了，綠袖姐姐在照顧她，所以換了秋露來——秋露姐姐是這麽說的，她讓奴婢們不要去打擾素柳姐姐。”

    周豫明白問題所在了。“現在陪在寢殿的人是誰？隻有秋露嗎？”

    “是——應該是，奴婢不清楚，奴婢沒去過寢殿。”小宮女快被他們逼問得神誌不清了。

    “行了。”清言將她放開了。

    黑暗寂靜的寢殿裏，秋露從燭台上拔下一根蠟燭。

    “沒有人會來的，你就不能放下心嗎？”元長音一邊抱怨著，一麵向床頭縮去，如今她手腳都被綁著，移動起來很是麻煩。

    “閉嘴。”秋露看也不看她，不耐煩道：“你最好安靜點。”

    元長音靠緊了床頭，伸手去夠一個嵌在床架上的暗格，她曾經放了一支簪子在裏麵。

    秋露點燃了蠟燭，火光在窗前一閃而過。

    “該死的！”她大步走回床前，一把將元長音拖了下去。“有人來了。”

    元長音一驚，握緊了藏在袖中的簪子。

    周豫，是你來了嗎？

    她來不及多想，秋露便惡聲道：“很好啊，你幹的好事。”她將元長音拖向寢殿深處，藏在烏檀木雕花衣櫃的背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