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不敢。”

    “好了，起來吧。”顧洛玉彎腰將她扶起，親自替她換上了厚厚的夾棉衣裙，一麵梳著金久縈長至腰間的頭發，一麵道：“像你這樣膚白的人，穿深色的衣服好看。”

    她精心打扮著她，好像是自己小時候喜歡的草娃娃。

    待顧洛玉收拾停當，便命寶鶯將金久縈送走：“回去好好休息，今晚別忘了過來。”

    她的笑聲令金久縈不寒而栗。

    “嬪妾告退。”金久縈跪下叩首道，雙膝下跪時衣服摩擦到大腿的傷痕，疼得她咬緊了牙齒。在顧洛玉玩味的注視下，她撐著地麵顫巍巍起來，小心離開了展琅殿。

    “寶鶯過來。”等到金久縈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時，顧洛玉的眉間隱隱含了不滿：“把內務府的邱總管給本宮教訓一頓，再挑些貂皮狐皮衣服給金貴人送去，把清荷閣的黑炭換成本宮用的銀屑炭。”

    “是，奴婢這就去辦。”寶鶯答應了一聲，心裏卻犯了疑：“娘娘不是不喜金貴人嗎？何必替她出頭呢？”

    顧洛玉撥弄著護甲上的珍珠，冷笑道：“不過是借她來懲治下邱總管罷了，本宮瞧他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成日裏就知道巴結元昭儀——巴結也就罷了，苛待低位的嬪妃，算什麽本事？此事若是傳出去，丟的可是皇家的臉。”

    寶鶯見顧洛玉動了氣，當下便趕往內務府了，她深知自家娘娘的脾氣，若是她想做的事沒能做成，可要發好大的火。

    但她心裏終究是疑慮的，內務府踩高捧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宮裏不少位份低的才人、更衣們，待遇也是如此，怎不見顧洛玉替她們出頭？

    寶鶯一路想著，隻覺百思不得其解。

    與她同樣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有倒黴的邱總管和在場的一群內監，寶鶯估摸著顧洛玉的癖好，代她命令將邱總管拖翻在地，狠狠打了一頓。

    這下宮中越發人心惶惶，元昭儀打嫡姐在前，珍貴嬪打內務府總管在後，難不成這一屆妃嬪的愛好是打人嗎？

    此事傳到昭陽殿時，元長音同樣感到費解，那時她正立在衣櫃前，思考著該穿哪件衣服。

    在周豫的計劃裏，他們今晚便會離開皇宮，在墓衛的保護下前往一個離元府不遠的去處。周豫之所以這樣做，自然是為了防止元雍提前大開殺戒，在宮門外布下陷阱。

    “珍貴嬪的命令？”周豫聳聳肩道：“朕記得她弓馬嫻熟，怎麽這回倒讓旁人下手了？還以為她會親自打人呢。”

    樓春在旁賠著笑臉，暗想周豫的指示已經很明顯了，雖然顧洛玉不見得做得對，但他不喜歡邱總管倒是真的，借這個機會不如免了他的總管之職。

    元長音挑了件雲白色厚緞長裙，在鏡前比了比道：“你看這件怎麽樣？它的袖子很寬，藏兩把刀也不會被發現。”

    周豫忽然鄭重起來：“別這樣，穿普通的就好，這袖子太肥大了，元雍又不是傻子。”

    “沒關係的，他在密信上說，要我殺了你呢。”

    “換一件吧，”周豫堅持道：“殺人是有危險的，這事不該讓你做。”

    樓春如今已習慣了，兩人之間互用“你我”的稱呼，他想對於周豫來說，元長音不僅是特別的人，更是珍貴的存在吧。

    元長音拗不過他，到底換了件極平常的衣服，在袖中別上一把蝴蝶雙刀。

    “走吧。”周豫攬過元長音的肩，相伴著回了宸殿。

    顧洛玉挑起的風波並未影響到他，倒是元長音覺得有趣，含笑道：“你那表妹也太嚇人了，聽說邱總管差點被打死了。”

    “沒打死嗎？既然半死了，也該換一換了。”這邱總管原是同元家有些淵源的，是青州刺史元寧的幹兒子，周豫本就不大喜歡。

    他忽而又道：“別再叫她表妹了，我們倆的親戚關係太遠了，皇後才是我的表妹。”

    元長音隱約清楚這點，雖然周豫並不寵愛姬歡，卻願意給她最優厚的待遇，每月也會去椒房殿看她。

    從前她聽人說過，周豫對這位皇後很是維護，曾經有妃子見她無寵，故意奚落姬歡，直接被周豫打發到冷宮去了。

    種種跡象表明，周豫是在意這位表妹的。

    “還記得地宮的路線嗎？”周豫牽著她的手，來到那扇門前。

    元長音點點頭，依照記憶拉住牆壁上的銅環，拉到第三截花紋的時候，她鬆手了。隻聽“哢嚓”一聲，牆壁間的機括打開了。

    二人和隨行的墓衛們皆抬起衣袖，擋住前方熊熊的火光，當他們的眼睛終於能適應這刺眼的明亮時，方才放下了袖子。

    她穿過平台，穿過狹窄的石洞，取下牆上的蠟燭，打開黑鐵柵欄……她看到了周豫滿意的笑容，“你的記憶力很好。”他誇獎道。

    長長的地宮終於走到盡頭，元長音立在一麵石壁前，回頭望向周豫：“接下來該怎麽辦？”

    周豫笑道：“和來時一樣。”

    石壁上果然有一處鐵環，元長音拉開鐵環後，牆壁便打開了，一片黑暗顯現在眾人眼前。

    “在下先來。”在周豫的示意下，清徐第一個爬了上去。

    從元長音的視角看來，這一幕簡直不可思議——牆壁是黑的，黑暗中她什麽也看不見，除了清徐的身影以外，他好像是在飛簷走壁似的。

    周豫看出她的驚訝，笑道：“我們都在暗室裏訓練過，能在黑暗的環境裏摸索出方向。”

    很快清徐的身影越爬越高，很快便消失了，片刻後，牆壁上方亮起了一盞燈。

    直到此時元長音方才看清，牆壁上釘著一排梯子，清徐剛才就是從梯上爬過去的。

    “該你了。”周豫將她帶到梯子前：“清徐在上麵，我在下麵，你會很安全的。”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好像在初夏的夜裏，元府花園的牆下，綠袖也會元春零說過相似的語句。

    但她的身體比元春零靈活，不需更多的鼓勵，很快便爬了上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