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徐在牆壁上方伸出了手，將她拉上了地麵。

    如今他們位於一家棺材鋪的密室裏，鋪主自不必多說，是墓衛早就安排好的人。

    打開密室機關後，元長音望著堂屋裏地上擺的棺材、牆上掛的壽衣布料、各種吹鑼打鼓的東西，不由打了個激靈。

    尤其是屋中懸掛的各種完成的、未完成的死者畫像，焚香點蠟的黑木桌子，桃木劍等等，都讓人看了心生寒意。

    誰能想到地宮的盡頭，爬出去竟是個棺材鋪？

    “這不是棺材鋪，原來是一個老巫師的居所。”周豫糾正她道。

    此時門前閃過一個人影，定睛一看，卻是施顏。“施姑娘也在這裏？”元長音驚訝起來，她原以為要明天才能見到。

    施顏向周豫和元長音請了安，隨即帶他們去了廂房。“昭儀娘娘有所不知，自原主老巫師暴病而亡後，民女便被安排住在了這裏，尋常人都很忌諱，躲都來不及，此處一天到晚也沒什麽人。”

    元長音向她笑笑，知她是要自己放心，這裏壓根不會有人來。不過令她感到好奇的是，那位老巫師在世時，是否知道他的堂屋能通向宮中的地下密道？若是知道的話，突然暴死未免太可疑了。

    墓衛們皆往東廂房去了，留在西邊的隻剩她和周豫二人，相攜進屋後，元長音才發現替他們斟茶的不是別人，正是元春零。

    數月不見，她出落得越發美麗了。

    元春零並未將頭發盤起，依舊是待嫁女子的模樣，鬆鬆挽一個垂鬟分肖髻，用零星的鑲銀珠花固定。上身穿一件黛藍繡花折枝狐皮襖，下著月白撒花蘇緞長裙，腰間係一塊碧玉垂珠佩，不施脂粉，亦顯天資。

    “這是我的五姐姐。”元長音向周豫介紹道。

    “臣女給陛下請安。”她連聲音都是那麽動人，嬌柔婉轉，又不失清脆。

    周豫笑一笑道：“免禮。”的確如元長音所說，元春零非常美麗，堪比仙子。在看到她容貌的一瞬間，周豫很容易便理解了元雍對她的狂熱，亦不難想象這般女子的母親，會是何等樣的美貌。

    難怪元雍會將她秘密禁錮在府中多年。

    “明天一早禁軍便會穿過地宮，一旦元雍有不軌意圖，他們就會迅速趕到。”

    “從地宮來？那他們豈不就知道地宮的機關了？”元長音感到此舉很不安全。

    周豫笑著搖頭道：“清言還留在宮裏，他會帶禁軍來的——你放心，蒙眼進來的人，是看不清機括的。”

    待到夜幕四合時，綠袖也在墓衛的帶領下趕來了，甫一進門，她的心跳就漏了半拍。

    簡單用過晚膳後，元長音和周豫二人在院中散步，後者伸個懶腰道：“好久沒到宮外走走了。”

    元長音笑著接口道：“可惜好事不長久，今晚悠閑一夜，明天就該驚心動魄了。”

    如今天寒地凍，屋簷下結了一根根冰棱，如形狀各異的劍戟，倒掛著散發出冷氣。元長音走上前折下一根來，對著一株梅樹道：“你猜它會穿透哪一朵花？”

    周豫笑了起來，指著一截枝椏道：“這一朵長歪了，不大好看。”

    話音剛落，銀白色的冰棱便貫穿了那朵梅花，數枚花瓣裂開後飄然墜地，落在薄薄的積雪上。

    “還可以再用力一點。”周豫也折下一根冰棱，在看準位置後，飛快向前擲去。

    隻聽喀嚓一聲，花樹間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一彎枝椏脫離了樹幹，疾速向雪地墜去。落下時，剛好躺在散落的花瓣中間。

    “就像殺人一樣，若能做得漂亮，便是門藝術。”周豫端詳著自己的作品道。

    元長音笑著攬過他的腰：“我還以為你信奉簡單粗暴的殺人方法呢，不過你剛才的舉動倒是提醒了我。”

    “提醒什麽？”周豫訝異道。

    “明天我們去元府時，盡量不要站在視野寬闊的地方，亭台樓閣裏最好。你瞧簷下垂著的冰棱，必要時還可做攻擊的武器。”

    “好主意。”周豫笑道，他感到那隻貼在自己腰上的手，不由問道：“你昨天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那你怎麽還對我動手動腳的？”

    元長音回答得理直氣壯：“因為你長得好看呀，我餓了，得吃豆腐才能飽。”

    “那我也餓了。”不等她抽身，周豫便一把抱住她的腰，作勢要往裏屋拖。

    元長音踹了他一腳，掙開了，兩人大笑著在梅樹間追逐，散落下連珠似的笑語聲。當她跑進後院的梅林時，又忽然折身回來了，一把拉住周豫，欲放輕腳步聲離開。

    但她拉晚了，周豫已看到林中的情形。

    他看見黛藍衣服的元春零，和裹著純白披風的綠袖，她們像夜空擁住星子一樣，緊緊地抱在一起。

    綠袖微踮起腳，側吻上元春零的臉頰。

    他趕忙轉身走了。

    “原來她就是你侍女的意中人。”周豫笑道，難怪他當時開玩笑要賜婚，給對方加官進爵時，元長音拒絕得幹脆。

    “不過我吃定你了，哪裏也別想跑。”出了梅林，元長音漸漸被他逼至牆角，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你……不講道理。”元長音撇嘴道。

    於是周豫講道理起來：“那給你兩個選擇，要麽隻做朋友，要麽互相吃豆腐。”

    元長音的小腦袋瓜轉了轉：“那還是互吃豆腐吧。”

    梅林裏，綠袖倚在樹幹上，望著元春零笑道：“知道嗎？你又美了一分。”

    “明天你也在嗎？”

    “我跟著你，你不會有事的。”綠袖看到了元春零臉上的笑容，那是融合了嘲諷與恨意的微笑，她期待著元雍的死亡，期待了十數年。

    西廂房外，施顏堵住了清徐的去路。“何公子，好久不見啊。”她笑吟吟道。

    清徐自從被她請吃了糖葫蘆後，一看見她就緊張：“施小姐有什麽事情嗎？”

    “別緊張呀。”施顏推了推他的胸膛，用手指頂一下道：“我請你吃過糖葫蘆了，你就不回請一下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