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他抽掉了刀鞘，“皇帝不過是身份，是我出於自保不得不做的，而做保護你的人卻是出於自願，我永遠忠於自己的選擇。”

    “你要對天下人負責，這事由不得你！”元長音拚命地搖頭，想方設法阻攔他：“你……你既然做過對不起我的事，那就活著好好對我，你死了我去哪裏找你算賬？”

    周豫的手頓了一頓，一瞬又恢複了動作，滿屋的墓衛們也驚慌起來，一個個喊著陛下，恨不得把刀子奪過來。

    “你要幫我照顧阿芷。”

    “我想她更願意看到自己的親姐姐。”周豫一句話把她堵死了。

    “你若敢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下輩子也不會去找你！”元長音幾乎是以威脅的口吻喊出的。

    看著周豫不為所動的冰山麵孔，她抑製不住地哭了出來：“求求你，求你好好活著，你答應我好不好？我從前和你說的那些，很多都是氣話……我愛你，很早以前就愛你了，我不能看著你去死。”

    說完她已滿臉是淚了，當死亡的危險就在眼前時，她才真正意識到周豫在她心中的分量，於她而言他不再是保護者，而是她願意付出愛和性命的人。

    她多希望他能活著。

    周豫低下頭，臉頰抽動了一下，元長音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迫切地希望他能回心轉意。然而下一刻，周豫猛地抬起手臂，泛著寒光的刀尖已經對準了自己。

    正在這時，地下“轟”地一聲爆發出巨響，一股濃濃的火藥味在空氣中擴散，伴著刺鼻氣味一同傳來的，還有極強的氣流。登時房中所有人都被震倒在地，懸掛著的布幔落了下來，屏風和瓷器稀裏嘩啦摔碎了一地。

    眾人被震倒的同時，不久前被嚇暈過去的元春零倒是悠悠醒轉，一醒來就看見煙塵滿天飛的畫麵。

    她不過昏睡了一覺，世界就變成這個鬼樣子了嗎？

    和她有著同樣困惑的，還有皇宮中躺在床上的金久縈。

    好像前一刻她還跪在雪地裏，睡醒了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且這張錦繡華美的大床顯然不是自己的。

    整個床帳是深紫色的羽緞，帳頂懸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珠旁還鑲嵌著顆顆粉白色的小珍珠，共同環成星月的形狀。由於床帳的顏色太深，外界的光線隻能透出一點，無法辨別帳外是白天抑或黑夜。

    她慌忙撐著手臂坐起來，頭上滑落下一條濕漉漉的毛巾，伸手一摸，毛巾已被自己的體溫捂熱了。

    金久縈感到昏昏沉沉的，頭重腳輕的感覺像極了發燒。

    “你醒了？這一覺可真夠長的。”有人把她按回了枕上。

    她極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坐在床前的人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不是別人，正是顧洛玉。一種深深的恐懼頓時從金久縈的眼中流露出來，怎麽會是這個人？

    “娘娘……”她顫抖著開了口，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顧洛玉坐在床前的鑲金海棠椅上，支著下頜道：“現在是上午了，你若還有哪裏不舒服，等下本宮會叫太醫來的。”

    事實上昨夜太醫已經來過一次了，那是某個值夜的年輕太醫，慌裏慌張地被拉來看病，又看到一臉凶神惡煞的顧洛玉，好像治不好躺在她床上的那個女人，就會被生吞活剝了似的。

    “嬪妾沒事，娘娘不必勞煩太醫。”金久縈越發惶恐了，顧洛玉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令她不知所措，把自己推下地獄的人是她，挽救自己的竟也是她。

    還未來得及多說，金久縈就感到膝蓋上傳來一陣疼痛，許是她剛才動作有些劇烈，扯到了膝上的傷口。低頭看時，隻見膝蓋上纏著厚厚的棉紗，其中散發著藥膏的味道。

    又一陣頭暈襲來，金久縈身子一歪，差點栽倒在床榻上。

    顧洛玉接住了她，慢慢扶她靠床頭坐著，手中捧一個白瓷描藍花的藥碗。

    “你也太禁不起折騰了，才跪了多久就倒地了，本宮原打算回來接著玩呢。”顧洛玉攪動著藥匙，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該說什麽呢？金久縈的半邊身體倚在她懷中，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對不起。”她囁嚅著道。

    顧洛玉怔了一怔，不意她竟這樣乖覺：“你很怕本宮嗎？”她微笑著捧起金久縈的臉，那張芙蓉玉麵上淌下兩行清淚。

    她不由笑了起來：“本宮這是把你嚇哭了嗎？”

    “娘娘……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嬪妾吧。”金久縈被她按住，哭得雙肩顫抖：“饒了、嬪妾吧，求娘娘開恩。”

    她知道自己在宮中的孤立無援，母國根本幫不了她，北穆人本就敵視列蒼，自己位份又低，入宮來已有不少宮人明裏暗裏使絆子，她的處境和案板上的魚肉沒有什麽分別。

    顧洛玉抬手欲摸她的臉，金久縈卻當是要掌摑她，嚇得直往床裏縮，恨不得把被子蒙過頭頂。顧洛玉原不死心，待要再拉她，後者卻縮在被子裏抖成一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出來吧，本宮不打你。”顧洛玉無可奈何地歎氣道，從小到大除了家人的愛，她想要什麽就沒有得不到的，如今偏偏遇上了金久縈，柔柔弱弱的樣子讓人看了想玩弄，可真的玩起來，她又受不了了。

    錦被裏窸窣顫抖的聲音停止了，金久縈躲了半天，決定還是出來為好，以經驗來說顧洛玉的耐心是有限的，惹急了她天曉得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剛要爬出被窩，就被顧洛玉一把扯了出來。“再不出來藥就涼了。”

    “嬪妾、嬪妾自己來。”金久縈剛要伸手，這才發現連手上也纏了白色的棉紗，隻不過纏得比較薄，方才沒有感覺罷了。

    “你手上有凍瘡，這次抹了藥膏，以後就不會再發作了。”顧洛玉推開了她的手，撇嘴道：“你這人可真有意思，打你要躲，喂你吃藥又推辭，到底想怎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