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更不能放過元雍，是他帶來了這麽多血案，那些將士，那個少年，他們本不必死的。”元長音靠在周豫肩上，二人倚著車壁，共賞冬日雪景。

    直到溫暖的身體靠了過來，周豫才意識到一整天積累的寒意，冷得他一顆心都要被凍住了。

    “上午在元府時，可太嚇人了。”周豫感慨著，一想到那些毒箭隨時能射穿元長音的身體，令她在頃刻間斃命，他就覺得如同噩夢。

    元長音抬臉看著周豫，喃喃道：“說來若不是你在，及時把我推到地上，我肯定不能活著出來。”

    她的警惕性和敏捷程度都遠不及周豫，在毒箭射出的一刹那，她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周豫卻有些慚愧：“哪能這樣說？若不是我，或許你不會遇上這麽多麻煩。”

    “是啊，麻煩不多——但說不定人早就死了。”元長音半開玩笑地說道，她的確早就死了。在周豫未曾有過的記憶裏，在隻有她一人知道的前世裏，她死過一回了。

    元長音將頭扭到一邊，不願再說話了，有時她回想起前世來，隻覺如同大夢一場。

    “你怎麽了？”周豫察覺到她的低落，忍不住擔憂道。

    “沒什麽，大概是今天發生的事太惡心了。”元長音迅速將情緒掩飾起來，複又笑道：“瞧我們說的，若不是你，若不是我，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可正因為我們的相遇，才能造成種種或好或懷的事情，少了誰都不行，所以說——”

    “所以說我們倆是注定要糾纏在一起了？”周豫笑著接話了，現在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元長音一怔，隨即笑了起來，剛剛她沒有想好該如何表達的意思，卻被周豫一語道破。

    “說個嚴肅一點的事情，”周豫逐漸收斂了笑容，認真道：“你原來不是說，等元雍死了，你便離宮麽？那麽，你什麽時候走？”

    元長音不滿起來：“你這是在趕我走？”方才的話題還有點曖昧，怎麽下一秒就令人頭疼起來了？這轉變得未免太快了。

    “我不過是問一問，給自己一個心理準備。”周豫眨了眨眼，笑容狡黠起來：“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舍不得離開我嗎？”

    他當然希望她能舍不得。

    元長音不理會他的調戲，思索著道：“我現在還不能走，元雍不是還沒死麽？他在外麵如果打聽到我離開了，肯定會想方設法抓我的。”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再待一段時間吧。”周豫微微笑道，出於對這番私心的考慮，他忽然不希望能盡快抓到元雍了。

    “對了，那個倒黴的徐丞相呢？”

    “被扔在假山的密道裏了，人應該沒死，找到了記得給他喂點飯。”

    “我還沒問過你呢？你抓徐玖做什麽？”

    元長音瞟了他一眼，笑道：“徐玖是攝政王的人，我抓了他，不正給你省心麽？他那人貪財好色，又經不住嚇，你稍稍審問一句，管保他連祖上八代的老底都能翻出來。”

    周豫卻嚴肅起來，搖頭表示他不想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攝政王的黨羽那麽多，為何你獨獨選擇他呢？”

    元長音的身體忽地僵硬了，罷了，該來的總要來。

    “我，呃，做了件對不起你的事，徐玖算是給你的賠禮。他對你很有用的，位高權重，肯定掌握了不少攝政王黨的消息，再說反正他今天確實來過元府，到時候把他殺了，給屍體做點手腳，旁人肯定以為是太倒黴被炸死的。”

    可惜周豫的關注點不在後續處理上：“等等，你說你做了件對不起我的事？說來聽聽。”

    如果從賠禮的角度來說，徐玖可算是個大禮，如此一來他很好奇元長音到底做了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一定要在這裏說麽？”元長音終究是慫了，徐麗嫦被她帶走實在是件大事，她不確定周豫是否能淡定聽完。

    周豫端詳著她的表情，不由皺眉道：“你不會真做了什麽吧？莫非——”

    元長音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你偷了朕的玉璽？”這的確是個大問題。

    “那倒沒有。”元長音對周豫的想象力表示欽佩，她膽子再大，也大不到偷玉璽的地步。

    周豫的表情鬆弛下來：“那朕就不擔心了……你不想在這裏說？”

    “還是回宮再說吧。”元長音並不覺得他能平靜聽完徐麗嫦離宮的消息。

    “到時我一定洗耳恭聽。”周豫雖不曉得那是什麽事，但能讓元長音偷偷摸摸做的，大概是刺激的事情。

    他說起另一件事來：“我還沒問過，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你可以叫她阿芷。”

    “不，我問的是她的全名。”周豫努力回想著，在他與元長音相識的這段時光裏，他從未聽說過她的真名。

    元長音無聲地歎了口氣，輕輕道：“夜，她姓夜。”

    “哪個葉？花草之葉？”

    “夜晚的夜。”

    元長音回眸望向周豫，她想這個字已足以說明問題了，夜姓本就少有，更何況她父親夜晉曾經多麽有名。

    “那麽你呢？你原來叫什麽名字？”周豫又問道。

    “單名一個安，平安的安。”

    “夜安，很好聽的名字。”周豫露出一抹笑意，轉瞬又肅了神情：“你是哪裏人？”其實他已猜出答案了。

    “我是在長安出生的，小時候在江寧府待過一段時間，那裏是我母親的娘家。”

    “那麽，夜晉是你什麽人？”

    “我父親。”

    元長音見他動了動嘴唇，好像要安慰自己似的，便先搖了搖頭：“都過去三年了。”

    “需要我幫忙嗎？”當年夜晉被害的事情震動整座京城，周豫自然也知道，隻是他與大多數人一樣，疑惑而不清楚內情。若非今日得知元長音就是夜晉的女兒，他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元長音歎息道：“聽綠袖說，秦越臨死前透露了一點，說他查到的是元雍……若是能活捉到他，我一定要親自問個清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