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一世不能陪你，但你醒來後，你喜歡的陛下會解釋給你聽的。姐姐，我一向信奉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看著你每天吃藥，生一場病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恢複，我寧願你健健康康的，由我代替你去死。

    這樣一來你身體很好，能再活好多好多年呢。

    夜芷臨死前忽地撐起身體，嘴唇翕動著像是要說什麽，周豫急忙附上去聽時，發現她極力吐出的兩個字是元長音曾經的小名，安安。

    她掙紮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喚了一聲，隨即便癱倒在地。周豫將她抱到矮榻上，連連搖撼也不能使她醒過來：“醒醒！你醒醒！不要這樣！”可惜他的話在死亡麵前太過無力蒼白，夜芷最終隻抽搐了兩下，當最後一抹血跡躺下唇角時，就再也不動了。

    周豫極力定下心神，將指節搭在夜芷的腕上，半晌仍沒有動靜，那條象征生命的脈絲好像不存在似的，再也不會有力地彈跳了。

    一直守在殿外的樓春許久不見動靜，又兼日過中天，便入殿請示周豫是否要用午膳。熟料一進殿就發現，周豫頭抵著矮榻，默默坐在榻前，而蜷縮在榻上的夜芷，麵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更要命的是，從殿中央直到矮榻前，到處都是血跡。

    “陛下！”樓春晃了晃身體，差點沒能站住。

    周豫疲憊地抬起頭，眼睛幾乎失神：“沒用的，她已經……去了。”

    “什麽？”樓春不敢置信地看著夜芷，不久前這個姑娘剛剛策馬而來，還戴著麵紗，怎麽現在就去了？他不敢想周豫話裏的意思。

    “下葬的事情，等著再說吧，先把她收拾一下，把血擦幹淨了，別嚇著昭儀。她……她中毒了，罷了，你先去吧。”周豫滿腔亂緒，又無法將苦寒毒的事情解釋給樓春，隻得揮手將他趕走了。

    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進殿外熱烈的陽光裏，元長音醒了嗎？醒了的話，她應該知道這件事，對，他得親自告訴她。

    周豫屏退了跟著的侍衛，順著宮牆向上林苑走去，一路白雪深深，紅梅盛開，景色越美麗就越讓他心痛。眼前的種種，像極了不久前倒下的一個少女，她麵色如雪，吐出的鮮血像一朵朵綻開的梅花。

    那個少女曾想殺了自己，卻因她姐姐，選擇了放手。

    “昭儀醒了嗎？”落梅殿前，宮人吃驚地發現周豫滿目哀愁，好看的劍眉緊蹙著，素日冷淡的麵容透著沉鬱。

    “陛下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宮人猶疑著要不要請太醫。

    周豫搖搖頭，冷冷地重複一遍：“朕問你昭儀醒了嗎？”

    宮人嚇了一跳，慌忙回說沒有，又一個勁地叩頭請罪，周豫沒再搭理他，拾級而上進了寢殿。

    元長音果然還在睡著，夜芷走前點了安神香，夠她睡上好一陣了。周豫看看床榻，錦被和狐皮褥墊上有血跡，元長音的一隻袖子被挽起，前臂割開的地方已經敷好了藥膏和紗布。

    等下她醒來時，聽到的消息於她而言，大約是冰火兩重天吧？好消息是苦寒毒被移出身體，從此再無性命之憂，壞消息則是永遠失去了妹妹。

    周豫替她蓋好被子，將窗簾向外拉了拉，正午的晴好陽光照在她臉上，暖融融中有些疏懶的意味。元長音的嘴角微微翹著，好像夢裏有什麽開心的事情，一時令周豫看愣了，他從未見過元長音睡覺時的微笑，這樣愉悅而滿足的笑意，是因為妹妹嗎？

    他忽然轉過頭去，不忍再看了。

    再等候元長音醒來的時間裏，終於有人將徐麗嫦失蹤的消息匯報給了他，因他是昨天回宮的，許多事情還亟待處理，清徐吃不準要不要在此時麻煩他，可今天卻是不得不說了。

    披香殿的人昨晚就知道了，當宮女發現這位娘娘一整天沒有出來，顧不得不許打擾的命令，憂心忡忡地推開殿門，不曾想等待她的卻是空無一人的寢殿。她們找了整整一夜，也沒能找到徐麗嫦的半點影子。

    淑儀娘娘的突然失蹤，很快就成了皇後和燕王通奸以來，宮內議論最火熱的頭條新聞。

    當清徐將那天的所見所聞一一回稟後，周豫深深吃了一驚，盡管這些天突如其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可他還是忍不住皺眉：“徐淑儀是怎麽出來的？”

    清徐無可奈何地告訴周豫，她是從地宮出來的，他想自己不用再往下說，周豫也知道幫她的人是誰了。

    “元長音……難怪她把徐玖交給我了。”周豫剛想咬牙切齒地憤怒一下，轉瞬想起夜芷剛剛離去，也不忍在此時為難元長音。“罷了，過一陣子再和她算賬。”

    帶走皇妃乃是大事，元長音又自作主張去了，周豫覺得等夜芷帶來的痛苦消化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元長音。她這樣任性妄為，早晚要出事的。

    “找一具屍體來，把她搬到不起眼的角落，就說徐麗嫦暴死在宮裏了。反正徐玖已經被殺了，他是這次清洗中唯一被牽扯到的攝政王黨人，罪名是出現在元府，有幫凶的嫌疑。他既死了，徐淑儀無端被殺也在情理之中。”

    理智很快占據了上風，周豫有條不紊地分析著可能性，選擇了最能控製住局麵的方法。

    “那麽，在下是否要帶著墓衛搜捕徐淑儀？”清徐問道。

    “她在哪裏？”

    “在下不知，隻知道她被昭儀娘娘交給蘇景了。”

    周豫想了想，心知元長音此前一定縝密規劃了許久，墓衛不僅很難找到，也很容易在過程中暴露徐淑儀其實沒死的真相；再者與其沒有頭緒地搜捕，還不如直接問元長音，或許後者能給他一個像樣的解釋。

    “不必了，先按朕說的去做吧。”周豫搖頭道，暗想元長音這個人，仗著自己喜歡她，出了事每每讓自己幫忙善後……然而自己偏偏心甘情願，哪怕她做錯了，也隻好暫且由著她胡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