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發覺得元長音能活到現在純屬僥幸，如果慕林淵來得不夠及時，看她還能不能輕鬆自在地說笑話。

    “我不會被他們抓住的。”元長音倒是很肯定。

    “都被人家逼到角落裏的，還說不會被抓住？”周豫這下是真被氣笑了，不客氣地敲了一下元長音的手：“我怎麽從來沒發現，你是這麽自信的人？”

    元長音縮了縮手，支支吾吾道：“要是真到那一步，我大不了從樓上跳下去，反正、反正不會落到他們手裏，不然我就成了能威脅到你的籌碼了嘛。”

    她扭了扭身體，試圖從周豫懷裏掙出，周豫聽了這話，陡地感到火大，原來她從樓上跳下去，不是被逼到山窮水盡時的腳滑？而是不想被利用？差點摔死和主動摔死，在他看來區別是很大的。

    “元長音！”周豫氣得按住她的下頷，咬牙切齒道：“不管什麽時候你也不能去死，知道麽？就算落到敵人手裏，你也要等著我救你！”

    “真是活見鬼的事情，你差點把自己害死了，還不當一回事！”

    元長音見他氣得狠了，連忙抱住道：“你、你別生氣啊，我下次一定——”

    “你還敢有下次！”周豫好不容易降下來的怒火，又被她一句話點燃了：“元長音，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不準再做什麽舍命救別人的事情，救人可以，但要先保障自己的安全！你這樣子算什麽，是想讓親者痛仇者快麽？”他一疊聲教訓了數句，見元長音雞啄米似的不停點頭，不覺好氣又好笑：“你在應付我嗎？”

    “沒有沒有，”元長音連忙擺手，一副謹遵教導的樣子：“是我太魯莽了。”

    周豫等到一口氣喘勻了，這才道：“該談談另一件事了，你是怎麽想的，要把徐麗嫦放走？”

    元長音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總算應付過一個難題，轉瞬周豫又拋來一個。“原是我不好，讓她走的，那個，她也不容易，你能不能不要追究？”

    見周豫剛要開口，元長音又道：“反正你對她也沒什麽感情，她對你也沒有，再說了我不是把她父親前丞相大人送給你了嗎？”

    “你這是在和我算賬呢？還有盈有虧的。”周豫白了她一眼，憤憤道：“你放走徐麗嫦倒也罷了，不過我怎麽聽說，她是從地宮裏出來的？”

    元長音頓時心虛了。

    “說話啊，你的伶牙俐齒去哪裏了？”周豫將她圈得更緊了，“地宮是秘密，我告訴你，一來是信任你，二來是為了有一天情勢突變，你能有一個逃命的機會，但你告訴徐麗嫦做什麽？”

    “對不起。”元長音知道這事是她不對，但為了能讓徐麗嫦安全出宮，她選了最保險的一條路。

    “你對她有多了解？即使她現在是個好人，以後也是嗎？任何知道地宮路線的人，都有潛在的危險，更何況她如今行蹤不明。如果她被叛逃在外的元雍，或是別的心懷不軌的人遇到——在宮中她貴為淑儀，見過這張臉的人有多少？或者幹脆是她自己有了謀逆的心思，你說這條地宮能幫到多大的忙？”周豫的聲音漸漸嚴肅起來，他想讓元長音知道這絕非小事。

    “那……怎麽辦？”隨著周豫的逐步解釋，元長音才意識到究竟有多少危險的可能性。

    “你說呢？”周豫抿嘴道，“坦白說我在考慮要不要殺了她。”

    “別！”元長音驚得差點跳起來。

    “不然呢？還有什麽辦法能確保她不會帶來危險？像徐麗嫦這樣的聰明人，記住了就不可能忘記，如果她能像陳玉凝一樣老實，我也能放心，可她偏偏不是。”

    自他做太子時徐麗嫦嫁到東宮時起，他們也算相處了五六年，徐麗嫦是什麽樣的人，周豫雖不知根知底，可心裏總存著兩分疑慮。體弱而冷淡，溫婉得體的笑容下又隱藏著什麽？如果說元長音像他人性未泯的一部分，那麽徐麗嫦則像他處心積慮而不動聲色的一部分，在她身上周豫輕易便能看到心機深沉。

    至於徐麗嫦愛不愛自己，周豫倒也清楚，她這樣的女人永遠不可能像元菀衣之流，單純地愛上自己，相比之下想害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在他這樣沉思的時候，元長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能不殺她嗎？哪怕是把她驅逐出京———”

    “這麽說她還在長安？”周豫挑眉道。

    元長音愣了一下，隨即道：“我不過是猜測而已，現在元黨之亂剛平定不久，她還有姨娘要照顧，應該不會那麽快就出城。”

    “你說蘇景能把她藏到哪裏？”周豫心想，若他真向蘇景要人，以給寒刃閣惹麻煩為代價，不曉得他會不會把徐麗嫦交出來。

    “放過她吧，徐麗嫦不是壞人。”元長音抱著周豫的胳膊求道，如果周豫真要殺徐麗嫦，她會不惜一切代價讓蘇景帶她走的。

    “我做不到。”周豫靜靜道，如今他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了：“你不說，我自會命墓衛追查她的，你要是想她活著，最好祈禱她別被我的人碰到。”

    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至此他和元長音之間達成協議，隻要墓衛沒有追查到徐麗嫦的行蹤，他就許她活著，而元長音能做到的則是讓徐麗嫦遠離長安，畢竟京城裏的墓衛數量最多。

    “你以後不能再這樣了，為什麽不和我說呢？難道我就不能放徐麗嫦走？”周豫歎了口氣，“有時我也在想，宮裏的那些女人，要不要給她們另一條路，尤其像徐麗嫦這樣的人，一生埋沒在四方天裏，該有多可惜。”

    “你真會放她們走？”

    “想想罷了，但我會放姬歡走的，還有燕王，這世上兩個人相愛不容易，多少人到底都沒有愛人呢。”自從姬歡私情敗露一事發生後，周豫多少轉變了想法。

    元長音想吃點夜宵了，伸手欲取桌上的梅花糕，冷不防給周豫握住了腕：“不是說好不能吃涼的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