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痛想拔出那根倒刺，好不容易咬牙扯出半截，左臂上又中了一根，痛得他好像陷在一根根鐵條的包圍圈裏，逃得過這個，逃不過下一個。慕林淵有心讓他嚐嚐滋味，吩咐清言不要停，讓痛苦持續半柱香時間再說。

    這一定是錦林生命中最漫長的半柱香，當然他本人是無暇顧及蠟燭的，隻曉得在疼痛的感覺裏拚命掙紮，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啊！啊……啊！饒了我！”錦林的慘叫聲在地下囚牢裏回蕩，這半柱香時間在他看來好像過了半輩子一樣長。

    清言身為墓衛副統領，早對這樣的審訊習以為常了，他一麵擰著鐵鏈條，一麵盯著燃燒著的蠟燭，直到燃過半程後，才將鐵鏈鬆開了。

    接著便是撒藥粉的醫生清河，他原是墓衛出身，後來在一次任務中受了傷，盲了一隻眼睛再也做不成了，因而便改行學醫，成了刑訊時專用的醫生。

    清河的作用就是等審訊一停，盡最大可能確保犯人的清醒，因而他撒了凝血的藥粉，卻不撒止痛的，畢竟疼痛使人清醒，還有擊潰心理防線之用。

    “如果侯爺隻是讓你們查看東西，用不著派三個人去，他一定是想從裏麵拿出什麽來，那件東西要麽深埋地下需要挖掘，要麽很沉重需要抬著。現在我好奇的人，那東西究竟是什麽？”慕林淵輕鬆戳穿了錦林的謊言。

    錦林遭了罪，不敢再說謊，唯恐引來更重的處罰：“是，大人說的是，侯爺昨晚讓我們去，是想要一份名單，說有一個埋在地下的匣子。”

    “什麽名單？”

    錦林畏懼地搖搖頭：“我們三個不是最核心的護衛，接觸不到這麽多內容，侯爺隻讓拿匣子，那種東西肯定上了鎖，我們拿到也不能擅自解開。”

    “哦？”慕林淵挑眉審視著錦林的表情，許久方道：“姑且認為你說了實話，今晚就由你領著墓衛去，倘若我們的人出意外死了，你就等著被剝皮抽筋吧。”

    錦林鬆了口氣，濕透了整個後背的冷汗終於停了。

    “下一個問題，元雍如今在哪裏？”慕林淵仔細觀察著錦林的表情，準備一旦發現猶豫或撒謊的可能，就吩咐清言再次動刑。

    錦林這次不敢耍小聰明，抖著聲音道：“侯爺他、他好像在城外，出事後我們分道走的，昨晚讓我們做事的是許深大人，一般侯爺有什麽事都會讓他代傳的。”

    “許深呢？可有說過何時再聯絡？”

    錦林點點頭，道：“兩日後子夜時分，在侯府的廢墟裏見麵。”

    “記著。”慕林淵轉頭對清言道：“兩天後我們過去。”說罷他又瞧了錦林一眼：“真希望你沒有撒謊。”

    錦林被他泛著森森寒意的目光嚇住，驚慌失措道：“可我不能保證許大人會不會去，萬一今晚我們去找匣子的時候，他就在一邊守著呢？如果他臨時改了主意，那就——”

    “那沒辦法，”慕林淵攤手道：“你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可能出現的危險，以及應對策略告訴我們，自己人做的事，你當然得替他們背著，別以為老實交待就能輕鬆了。”

    錦林一愣，張大了嘴巴似哭非哭，他沒想到慕林淵玩弄人的心理能玩弄到如此地步，至少在今晚墓衛們平安歸來前，他都不可能平靜下來了。

    元雍的人都說最倒黴的結局是落到慕林淵手裏，從前錦林不信，暗想這個文靜的白衣權臣究竟有什麽可怕的，今天經曆一遍，方知曉了慕林淵的厲害，那種一針見血的洞察力、以及全然不在意敵人性命的殘忍平靜，見識過的人恐怕餘生都會活在他的噩夢裏。

    慕林淵並不管他複雜的心理活動，側了側身體，讓錦林得以看見對麵牆壁的囚室：“認識這個女人嗎？”

    錦林伸頸一看，見那女子黑發披散，素白的囚服上血跡斑斑，乍一看還真不曉得是誰：“大、大人，我沒見過她。”

    慕林淵對墓衛道：“把她的頭發撩起來。”

    當秦嘉的頭發被掠到耳畔時，錦林驚叫一聲：“這不是秦先生嗎？您、您怎麽是女的？”錦林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以活見鬼的神情瞪著秦嘉：“原來您被抓到這裏了？”

    慕林淵見狀不由笑了：“有意思，原來連你這個自己人，也不曉得她是女子。”

    “不可能，他明明——”錦林兀自不相信道。

    一直沉默著的秦嘉終於開口了：“我是女子。”她用男聲說了前半句，又用女聲說了後半句，這下錦林更是驚得合不攏嘴，不久前在侯府天天見到的秦郎中，竟然是女子？錦林瞬間覺得天旋地轉，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白骨郎中……竟然是女子……怎麽可能……”錦林喃喃自語著。

    “好了，帶他走吧。”對慕林淵來說，錦林已經沒多少價值了，“隨便找個囚室關著就行。”

    接下來該秦嘉了，慕林淵在來的路上已經考慮過了，對此人盡量不動刑，對於一個能挨過八道酷刑的人來說，尋常的刑罰估計折騰不了她。

    “你們下去吧，我單獨審。”

    清言皺了皺眉，提醒道：“大人要小心這女子，不能離她太近了，她心腸歹毒得很，剛來時教唆一個關押在她隔壁的犯人自裁了，為了抓她還死了一個侍衛，前天有個給她上刑的，被帶鐵鉤的鞭子纏住了喉嚨，竟割開了喉管……總之大人要小心她。”

    “這麽厲害？”慕林淵愣了一下，旋即打起十分的警惕來：“多謝你了，我會小心的。”

    他這才認真打量起秦嘉來，發現她被背銬著，膝蓋和腳腕處都纏著粗麻繩，整個身體用普通式樣的鐵鏈牢牢捆住，可以說是一點也動彈不得——足可見墓衛對她的提防程度。

    再看看她的全身，素白的衣服已經沾染了塵灰和凝固的鮮血，呈現出肮髒的暗紅色，背部和腿部能夠隔著衣服清楚地看見傷痕，一道一道的、密集的鞭痕，在藥粉的作用下已經止血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