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肯說麽？”慕林淵淡淡問道。

    秦嘉累了，一低頭便要昏睡過去，慕林淵自是不許的，一瓢冷水當頭而下，冷得她打了個激靈。秦嘉挪了挪身體，低聲道：“元昭儀的苦寒毒已經解了，找我還有何用？”

    “說說夜芷吧，”慕林淵坐在對麵，凝視著她血汙的麵頰：“這件事你怎麽想？”對付秦嘉這樣意誌堅定的人，一上來就問元雍在哪裏也太著急了，再說他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秦嘉清了清喉嚨，彎腰咳出一點淤血，把頭倚著牆壁道：“她是個好孩子，但有裝瘋賣傻的嫌疑，我提醒過元雍，但他還是照做了。”

    夜芷的確是裝瘋賣傻的，慕林淵不禁佩服她的觀察力：“你沒能阻止他，很失望嗎？”

    “不會的，如果夜芷刺殺了陛下，當然是好事；如果她選擇自殺以挽救姐姐，也是好事，傷害元昭儀就等於間接給陛下製造麻煩。所以無論她怎麽做，我們都是獲利的一方，隻不過是利多利少的問題而已。當我們決定把夜芷放走時，已經料到了她的死局。”

    “你知道元雍躲藏在哪裏嗎？”

    秦嘉微微勾起唇角：“元雍還未叛變前你們就抓了我，而他又是個遇事隨機應變的人，我怎會知道他在哪裏？”

    “在侯府時你與元雍關係密切，甚至治好了他的發瘋，那麽你應該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情，比如他有沒有在城中的商鋪、朝中還有哪些未被捕獲的叛黨等等。”

    慕林淵見她不答，遂道：“難道你不明白元雍的為人嗎？一貫的狡兔死走狗烹，若他真能取得叛變的勝利，還會留你一條命嗎？”

    秦嘉輕嗤一聲，斬釘截鐵道：“慕大人，我們隻是合作關係，換言之他奈何不了我。”

    慕林淵一驚：“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所有掌握的毒術、機關暗器，都是我製造的，每一種我都知道對應的解法，如果他膽敢害我，這些技術就會被送給一些……不喜歡他的人。”

    都是她做的？慕林淵忍不住感歎，他們還是小瞧了這女子，但他隨即想到另一件事來：“既然你們是合作關係，他有把柄握在你手裏，那麽你呢？”

    秦嘉搖頭道：“我倒是沒有，畢竟我不是什麽名滿天下的人，一直躲在暗處的人，又隨時可以變換身份，即使有仇家又有誰能追殺我？幫他是我的主意，我要的是事成之後的回報？”

    “陛下的人頭？”慕林淵猜出了大概，秦嘉和元雍的最終利益是大致相同的。

    “還有國庫的一些錢，我研製毒藥是需要花錢的。”

    “原來如此，”慕林淵決定試一試橄欖枝：“你現在的處境很明顯，要麽死路一條，要麽背叛元雍。如果你願意為我們服務，不僅用不著待在這陰暗的地牢裏，你需要的錢也應有盡有。”他刻意避開了周豫的項上人頭。

    “你肯把陛下的命給我嗎？”秦嘉並不為所動。

    “這已經是最好的條件了，拒絕就意味著死路一條。”慕林淵也冷起了臉。

    “你們不會殺我的。”現在輪到秦嘉占上風了，她直視著慕林淵的眼睛，篤定說道：“你們留著我是為了挖掘出更多的價值，如果我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慕大人，有些話自欺欺人地說說就行，倘若一本正經地說給我這樣的敵人聽，可就是笑話了。別那麽自以為是，你解決不了的事情可多著呢，比如……你父母的慘死？”

    她涼薄中帶著輕蔑的眼神在慕林淵身上一刮，令後者差點沒能維持住平靜，已經很久沒有人能刺激到他了，而眼前這個秦嘉，三言兩語就做到了。

    她怎會打探到自己的家事？秦嘉這些年來究竟掌握了多少，慕林淵咬牙道：“你還知道什麽？”

    秦嘉笑了起來：“你從前不姓慕，可憐得很，差點被一個土財主給——”

    “住口！”一語未完慕林淵便喝了出來，他開始意識到這個年輕女子的可怕之處，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你致命一擊。

    “你從哪裏知道的？”慕林淵強抑住心裏翻湧的舊事。

    “你覺得我會說出來？”秦嘉的挑釁在加碼。

    她見慕林淵站起來挑選著刑具，眸中並不見畏懼：“勸你還是停手吧。”

    “你說什麽？”慕林淵驚訝地看她一眼，冷笑起來：“這是在求饒麽？”

    秦嘉搖頭道：“隻是站在你的立場上想想而已。”她揭開覆在腿上的衣料，由於被幹涸的血黏住，撕開時稍一用力，又帶起了縷縷血紅。“我的腿上已經不能用刑了，它腫得厲害，再用一次夾棍會直接夾斷腿骨，這樣我就下半身殘疾了；後背的鞭傷在化膿，我又天天被反綁著，如果再度被撕裂的話，很可能斷了脊骨；至於腰上的，他們下手沒個輕重，容易癱瘓的。總之我身上已經沒有好肉了，為了今後你們可能用到我著想，還是別用烙鐵了。”

    看出來她疲憊至極，然而說出的話卻是有條不紊，極度冷靜到對自己殘忍的地步。慕林淵還是第一次見一個人如此坦然麵對自己的傷處，以平靜的口吻分析著，仿佛那飽受摧殘的血肉不是自己的一樣。

    他自問若自己淪落到這地步，怕是做不到的。

    “如果你總不肯開口的話，這條命就沒你想得那麽重要了。”

    “但我活著還能要挾元雍，若我死了，他可就一點顧慮也沒有了。”秦嘉毫不擔心自己的下場，“活到這個份上，我還怕死麽？”她這句話既像是問慕林淵，又像是自問，語調冷得快要滲出雪水來。

    一時二人寂寂無言，慕林淵明白她說得對，眼下再用刑怕是一不小心就能導致殘疾。“沒關係的，傷口再深總有愈合的一天，等你好了我們再開始第二輪，我就不信撬不開你的牙齒。”

    秦嘉輕笑一聲，接著道：“隨你的便，不如我們換個話題吧，談一談徐淑儀的事情？”

    “什麽？”慕林淵以為自己聽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