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儀又不是真死了，你們找了具屍體做幌子，而她的真人，應該是那天趁亂逃走了吧？”秦嘉不慌不忙道。

    慕林淵晃了晃身體，再想不到她連這事都知道：“你不是一直待在地牢裏嗎？你被抓來的時候，徐淑儀還沒失蹤。”

    秦嘉抿嘴道：“前天那個給我上刑的墓衛，是他說出來的，是他親自找了個女子屍體，好讓陛下能搪塞過去的。當然了，你用不著擔心，他已經被鐵鉤刺穿喉嚨了。”

    令慕林淵一次又一次心驚的，是秦嘉一句又一句淡定而殘酷的話語，她怎麽能做到。

    “他居然會告訴你？”慕林淵有點生氣，墓衛什麽時候這樣不謹慎了。

    “那天他說，如果我再不招認就把我活活打死，保證說我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可惜他錯了，活不到第二天的人是他。”秦嘉的麵容中並未見得意，仍然是敘事的平常感。

    “關於徐淑儀，你想說什麽？”

    “你說她是從哪裏出去的呢？在元雍那裏時，我聽說陛下曾修建了地宮，這裏我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了。那天叛黨作亂，宮門處是守衛最嚴密的地方，她不可能用太正常的方式出去。”

    “你知道地宮在哪裏？”

    “你高看我了。”

    “那接著說，你知道徐淑儀藏在哪裏？”

    秦嘉斟酌道：“能大致推出來，在你們跟蹤我時，我們也在跟蹤元昭儀，在宮外她有一個友人，那人是與寒刃閣有關係的。幫助徐淑儀逃跑一事，她不可能借助宮裏或是元家的力量，而徐淑儀顯然需要一個接頭人，那麽此人就是寒刃閣那位了。”

    “你怎麽知道徐淑儀的逃跑和元昭儀有關？”

    “我們在宮中也有線人，誰與誰關係好，再清楚不過了。鬱更衣死的時候她們同時在場，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地宮的路線徐淑儀未必知道，元昭儀卻很有可能告訴她。”

    慕林淵暗暗吸一口冷氣，心道秦嘉坐在元府中，就已擁有千裏眼順風耳了。

    秦嘉又道：“不過元昭儀這個人，和她妹妹夜芷倒是很像，重情義的時候，哪管做得對不對？地宮的路線被外人知道了，陛下恐怕要氣得跳腳。”

    “你想怎樣？”慕林淵玩味道，“看樣子你有更好的主意了？”

    “如果我能幫你們找到徐淑儀，地宮的路線就不用擔心會被外傳了。”秦嘉疲憊地笑了，這些天來她就沒睡個好覺，不是被拖出去用刑，就是被冷水潑醒。

    “你還有這個本領？”

    “試試不就知道了。”秦嘉隔著衣服掐了一把自己的腿，鞭傷讓她瞬間品嚐到痛意，間接刺激了神經：“但我有條件，在找到徐淑儀前，你們得換個好住處給我。”

    “像對待一個貴妃那樣？”

    “用不著這樣侮辱我。”秦嘉冰冷的眼神像鋼刀一般，幾乎要割裂慕林淵的眼眸，一瞬便令他確信，她與周豫，或者說整個皇室之間，肯定存在著某種極深的仇怨。

    “如果你找不到呢？”

    “反正我在你們手上跑不了，隨你們處置。”秦嘉淡定道。

    “好。”

    當慕林淵說完這個“好”字時，秦嘉微微點一下頭，隨即身子一歪，昏迷過去了。慕林淵上前簡單看了下，認定是失血過多、休養不夠造成的，便將清河喚了過來，囑咐好好上藥。

    盲了一隻眼的清河帶著黑色眼罩，聞言從走廊盡頭踱出來：“大人審完了？”語中不禁流露出驚訝之意。

    一時清徐回來，慕林淵便將秦嘉幫忙找徐淑儀的事說了：“有她在，你的人就不用漫無目的地搜尋了。”

    清河道：“她這次昏過去得大半天才能醒，慕大人在此之前可以到地上休息一下。”地牢是實在太過陰暗，稻草鋪著的地麵常年有處處水窪，那是落在這裏的囚犯留下的汗水和血液的混合物，普通人需要捂著鼻子才能走完全程。

    當慕林淵回到宸殿向周豫匯報時，後者亦感到驚訝：“她能幫我們找到徐淑儀？”周豫沉思片刻，隨即道：“限她一個月的時間，在此期間，就讓她住在永巷吧，隨便挑一座樓給她，但要嚴防死守。”

    慕林淵躊躇一下，又問道：“陛下，您從前認識秦嘉嗎？”

    “不曾見過。”第一次知道時，周豫還以為“他”隻是個郎中呢。

    “但她想要您的人頭。”

    周豫笑了：“想要朕人頭的多了，她大概是最誠實的一個。”

    “陛下，您記不記得臣曾經說過，秦嘉不見得是元雍的走狗？他們之間的確做了交易，秦嘉幫他製作毒藥和機關，他負責殺了您——可惜他沒有完成，但至少說明秦嘉和那些利欲熏心的元黨並非一路人。”

    “是啊，她更可怕。”周豫已經見怪不怪了，普天之下想殺他的人太多了，秦嘉不過是其中非常有本領的一位。

    “盡量不要殺她，留著榨幹價值才好。”秦嘉好歹是有才之人，殺了她未免可惜。

    傍晚他批完折子，吩咐樓春準備晚膳後，便去了書房的密室看望元長音。

    周豫來時醫女正在換藥，早晚一次的敷藥能保證傷口消腫得快，見他前來連忙跪下請安。元長音此時方知周豫來了，想起自己腰下袒露著，未著寸縷，又驚又羞之下隨手將被子扯了蓋上。

    周豫抬手命醫女下去，走到床前坐下了：“你遮掩什麽？剛塗了藥可不好蓋被子。”

    元長音扯著不給，到底掙不過周豫的力氣，又將被子扯掉了。“我瞧瞧你怎麽樣了。”特製的藥膏就是效果好，又兼他昨晚控製著力道沒有打破皮，如今元長音臀上的紅腫消了一半，顏色也褪了不少，看樣子一周內便能徹底愈合。

    “生我的氣了？”周豫見她一直將頭埋在枕裏，不由問道。

    “沒有。”元長音的回答很是簡短。

    周豫總覺不對，伸手托起她的下頷來，果見眼角處似有淚光，一滴淚將落不落地停在眼睫上，撲簌顫動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