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音隻一味地哭著，或許這就是周豫的真麵目？被人戳中痛處就惱羞成怒，求而不得就威脅逼迫，為了鞏固他的統治就能做盡醃臢事？

    這一世她以為周豫變了，可到頭來，大約還是應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

    她錯看了他，又一次賠上了自己的歲月，如今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十年之期已經解除，體內的寒毒不再發作。

    周豫看著她哭濕的麵龐，忽覺索然無味：“你到底想要我怎樣？”他喃喃念著，自知這問題不會有答案。

    須臾，元長音看著他道：“我倒要問你，你想怎樣？我的意思又不作數。”

    周豫與她對坐著，那碧色溫泉的水已經涼透了。“別再和我對著幹了，我想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你說得對，我的確有點享受權力帶來的好處，正因如此，我更不可能放手。如果你能學著聽話，不要總想著改變我，或許我可以考慮既往不咎。”

    元長音直接冷笑出聲：“我何時想過要改變你？我不過是在堅持自認為正確的事情罷了，至於既往不咎，難道我說錯了什麽嗎？”

    她凝視著周豫，少年的溫潤好像又沒有了，與記憶中前世的冷酷麵容交疊，讓她不由打了個寒戰。周豫瞧見了，以為她身上發冷，隨手扯過一件寬袍扔給她。

    “不管你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我都不可能被你同化。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顧及到你那點善良，沒有對羌國進行屠城，沒有逼列蒼交出王子來抵罪，倘若我當初嚴懲了列蒼，黑鷲軍就不會在元雍叛變時助他一臂之力了；我更後悔的，是一直縱容著你，讓你以為我是個好脾性的人。”

    說到這裏，周豫驟然發起狠來，扳住元長音的臉道：“你喜歡我麽？”

    “現在不了。”元長音被他按著，艱難地發出聲音道。

    “好一個‘現在不了’！”周豫笑著點頭，隨即推開溫泉室的窗，向外道：“把昭陽殿的掌事女官拖出來，賞她二十鞭子。”

    元長音嚇了一跳，猛地從地上站起：“我冒犯了你，和她有什麽關係？周豫！”

    “我總不能打你吧？你還要留著陪我玩呢。”周豫帶著冷冷的笑意，“你一直都看錯了我，我為什麽要做個好人？到今天我才明白過來，做壞人有多輕鬆。”

    殿外傳來尖叫和求饒聲，有人被拖到階下，衣服摩擦著青磚石地發出簌簌聲，接著她聽到了揮鞭子的聲音。

    “周豫！讓他們住手！”元長音哭叫起來，一把抱住周豫的腰：“我說錯了，我喜歡你，你讓他們住手！”

    周豫感到腰間一緊，元長音溫暖的身體和冰涼的淚透進他的衣服裏，倏然帶來一陣顫栗。“晚了。”他硬著心腸道，“這次給你個教訓，你就知道怎麽好好說話了。”

    殿外的鞭子聲還在繼續，元長音聽見女官的慘叫聲，不需閉上眼睛她也能想象到血肉橫飛的畫麵。“求求你……”她拉著周豫的衣角哀求。

    “你該感謝我沒有賞她四十鞭子。”周豫低下頭，撫著她的臉道：“有什麽好擔心的？二十下鞭子又不會死人。”

    元長音哭著搖頭，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外麵的慘叫聲在變小，那個哭嚎掙紮的女官沒了力氣，而她隻能默默聽著，幫不到任何忙。

    慘叫聲停止了，周豫問道：“還想再來一次嗎？”

    元長音急忙搖頭。

    “很好，那就乖乖聽我的話。”

    她忍不住推開窗戶，看見那個女官趴在階下，後背的衣服被鞭子抽破，血肉模糊。兩個內監拉起她的手臂，將她拖了出去，迤邐下一地的鮮血。

    元長音倚著牆壁跪倒在窗前。

    周豫伸手將窗戶關上，替她緊了緊裹住身體的青色素緞袍子，這一次她的確乖多了，一動不動地由他擺布。

    “這樣多好。”他感慨著，將她攔腰抱到床上：“聽著，我懶得再扮演好人了，所以你最好聽話，免得我發起脾氣來拿下人開刀。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不過那又怎麽樣呢？隻要你好好待著就行。”

    元長音低著頭不說話，周豫不明白她是同意抑或反對，遂道：“你若是想用死來反抗，那可是打錯算盤了，你敢死我就敢讓昭陽殿的所有人陪葬。”

    元長音抖了一抖，向床邊縮了縮。

    “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呢？”她發現她從沒問過這個問題，“還是說，你隻是喜歡馴服別人？”

    周豫皺了下眉，“馴服”這個詞太難聽了，事實上他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喜歡元長音什麽呢？或許是曾經的稍稍理解，那時候她帶來了安慰，好像世上唯一能懂自己的人便是她。後來他千方百計留她在身邊，保她的性命，又是為了什麽？

    他不知道那個答案對不對，為了留住心中永不磨滅的溫暖。可如今一切都變了，裝得再久也會露出狐狸尾巴，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殘忍了，往日的溫暖刹那間變成利劍，向他心上刺來。

    “別管這些了，我即使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答案的。”周豫欺身上來，狠狠地吻著她的唇，直把她吻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你不會讓我出宮了，對嗎？”

    “看心情。”周豫隨口道，他剛要再吻下去，卻被元長音推開了：“如果我事事都聽你的，像現在這樣做你的傀儡，你還會喜歡我麽？”

    周豫笑了：“你現在離傀儡還差遠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你知道嗎？你這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太把所謂的情誼當回事，以致於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隻有你在宮裏，我才能確保你時時都活著。人啊，就是活著才有意思，死了可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元長音移開臉，又被他扳了回去：“我也並非太絕情的人，你若好好表現，我會讓你去看夜芷的。”

    元長音心裏一痛，緩緩流了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