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音笑而不言，隻管低頭給一塊鱸魚挑刺，末了將完整的魚肉塞到周豫嘴裏：“好了好了，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周豫含著一塊魚肉，暫時處於咀嚼狀態，隻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教訓。元長音瞧他一臉憋屈的樣子，不由發出勝利者的微笑：“口才好有什麽用？還不是被我堵住了。”

    周豫一笑，品嚐著鱸魚道：“糖醋的就是好吃，我記得你不喜歡太酸的，就讓禦膳房少放了點醋。”說罷挑了塊魚肉給她：“你也嚐嚐，味道可還合心？”

    元長音垂首笑笑：“西湖的鱸魚，自然是好吃的。”

    兩人一邊吃，宮人們就一邊端上新的菜來，紅燒獅子頭、雪菜雞絲麵、黃玉桂花糕、燕窩紅棗燉奶羹等等，一道道菜如流水般呈上，直吃得元長音投降道：“都太美味了，不過——”話音剛落，她便打了一個嗝。

    周豫笑了起來：“吃不了便算了，喜歡吃的都記下來，明年再來一輪。”他握著一塊被熱水浸過的巾帕，替元長音擦去唇角留下的一滴酒液，此時她麵頰泛紅，眼波亦柔柔的，翻湧著無盡醉意。

    待他擦完，元長音一把握住他的手：“你今天這麽熱情，該不會是別有圖謀嗎？”

    “這可是你多心了，人家好心好意為你慶生，你又疑神疑鬼起來了。”

    “我哪裏是疑神疑鬼，隻不過是太了解你了，像你這樣的人，幾時做過無用功？”元長音乜斜著眼睛瞧他，宮燈的黃暈映在她臉上，越發顯得一張秀麵柔情似水，綺麗若夢。

    周豫的手也不老實起來，一麵解著她的衣帶，一麵壞笑道：“既然如此，倒不如我索性坐實了這罪名。”

    層層外衣散落在地，周豫在脫她衣服的同時，倒也不忘將她抱回寢殿，那裏的炭火燒得最旺，斷不會凍著的。

    寬闊的床榻上，周豫同她交織著，一時停下來咬了她鎖骨一口：“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個人，你說我薄情，可惜更薄情的人倒是你。”

    元長音無端被他咬了一口，不滿道：“我哪有？你少來誣蔑人。”

    “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沒把我當過夫君來看，”周豫的聲音中少見得帶著傷感：“你隻是偶爾想和我過把癮罷了，又或者說，你對我的愛欲其實沒那麽多。”

    說著說著，他的嗓音甚至有幾分霧蒙蒙的：“你曾說過，很久以前你十分愛我，不過那時我沒注意到你。不曉得那時是什麽光景，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我願意留住那個時候。”

    元長音抱著他光潔的背，陷入了難言的沉默中，那是前一世的事情了，今生她重活一次，那個愛周豫愛到死去活來的小女人，已經不是她了，再也不會有那個時候了。

    “那又怎樣呢？”元長音勉強笑道：“彼此彼此罷了，說真的，假如我非常愛你，珍視你的一舉一動，恐怕你會不堪重負的，更何況我也不是不愛。”

    元長音渾身一震，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顫栗中，喘息著倒在枕上。

    周豫翻身過來，側臉貼著她的額頭，元長音能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傳遞到皮膚上。“周豫？”她輕輕叫了一聲：“你還好麽？”

    周豫不答，隻喃喃道：“你不肯給我，一直都不肯，你到底在擔心什麽？”他隻是捫心自問，並不求元長音能回答。當晚兩人在錦被中相擁，卻是雙雙失眠，輾轉反側了許久方才入睡。

    第二日起來時，兩人麵上都不露分毫，宛如一對沒有矛盾亦沒有嫌隙的夫妻。即將上朝的周豫擺出往常的肅然神色，早就把昨晚的感傷拋在腦後了。

    用過早膳後，元長音便在侍衛的陪同下去蘭萱殿了，昨晚那場盛大卻隻有兩人的宴席，雖然令準備者感到驚訝，但宮人們習慣了周豫的反常脾性，和他對元長音捉摸不定的情意和縱容，雖然好奇卻也無人敢問。

    她趕到時，秦嘉依然在做她的康複訓練，用一隻黃楊木小錘子敲著膝蓋和腿，時不時揉揉捏捏，測試肌肉的敏感程度。長日的靜養配上她自己開的藥方，秦嘉估摸著再等半個月，這兩條腿就能下地正常行走了。

    “你們先下去吧，本宮要去寢殿那件東西。”隔著窗子，她聽到了元長音的聲音。她來了？秦嘉不用想也能猜到原因。

    墓衛們躊躇起來：“要不……還是在下陪娘娘進去吧，那個女人武藝高強，怕她會對娘娘做出不利舉動……”

    那人話音未落，秦嘉便推開窗子道：“蘭萱殿如今是我的，我一個女子的閨房，昭儀娘娘進來也就罷了，何時輪到你陪著？”

    元長音不意她就坐在窗前，怔了一下忙道：“秦姑娘，本宮有件沒繡完的衣服落在這裏了，不知道在不在寢殿裏放著？”

    秦嘉見那墓衛並未放鬆戒備，遂笑問道：“是件肚兜麽？我這裏倒是有。”

    元長音麵上登時一紅，想不到她說話這樣直率，那墓衛也尷尬了，若是這等物件，他哪好意思跟著去，隻得訕訕退下了，由著她們自己解決。

    當下秦嘉便將元長音請了進來：“娘娘是為上次的事麽？”

    元長音點頭道：“本宮改主意了，秦姑娘還願意麽。”

    “來得及，我還有半個月才能養好腿呢。”秦嘉一邊給自己按摩，一邊道：“我就知道，娘娘不是什麽安分之人。”

    元長音問道：“你上次說想害陛下，是要做什麽事嗎？”

    秦嘉瞥了她一眼：“現在看來，我是得改變計劃了，不過你放心好了，在你離宮之前我是不會動手的，免得讓人潑你髒水。”

    “你真的要殺了陛下？秦姑娘，本宮不希望看到這個。”

    秦嘉忽地笑了：“你都決意要出宮了，為何還在意他的安危？我可要被你感動到了。”

    “本宮隻是想離開而已，並不想額外賠上他的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