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侍衛沒有將布塞到她口中，而是任由她肆意哭喊著，因猛烈的疼痛而發出的慘叫聲，幾乎能穿透厚厚的牆壁。

    她這一生直到目前為止，都未曾經曆過這般駭人的疼痛，隻一下就打得她掙紮在清醒與理智的邊緣。理智告訴她，這不是她能堅持住的。

    金久縈的頭頸向後仰起，轉瞬就跌落在刑架上，汗津津的臉貼著木架，手指軟軟地垂下去，若非一盆冷水及時當頭潑下，她登時便能暈倒過去。

    冰冷的水同樣刺骨，起先是一陣舒服，而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冷水刺激到皮肉傷的猛烈疼痛，金久縈再度慘叫起來，口中不停喊著饒命。

    獄卒折騰了大半夜，也被她折騰煩了，當長鞭又劈啪落了六下後，便叫停道：“看不出你還挺有耐性的，不過我勸你還是及早招認的好，這樣陛下看在你態度老實的份上，還能免於責罰。”

    他的話金久縈已經聽不清了，眼前是飛舞的金星，耳畔是嗡嗡的聲音，偏偏身上又疼得緊，想暈也暈不過去。過了好半晌，她才勉強吐出一句話：“我若是認了呢？”她感覺自己再受不了這般殘酷的拷打了。

    獄卒一喜：“那就將你做過的所有細節，都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你說完了，這事就能完。”

    金久縈一聽，頓覺失望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沒做過的事情，她能知道什麽細節？“可我招不出來，您若願意，胡亂編造也成……”

    獄卒見她還是固執，氣得咬牙切齒道：“你做的事，還能要我說嗎？我若知道細節，還用窩在這小天地裏打人？”

    他惡狠狠瞪著金久縈，忽然笑了：“我算是明白了，你是不想招供，但又怕挨打是吧？果然在這裏人人都是這樣，不怕死卻怕疼。”

    說罷獄卒吩咐道：“先把她解下來，好生看著別讓她死了，再去燒一根鐵條來，燒到滾燙就拿過來，我還不信撬不開她的嘴！”

    渾身是傷的金久縈被扔到地上，傷口挨到地上，使她疼得發出悶哼，可侍衛們盯緊了她，連睡著都不許，見她稍有困倦之意，不是用腳踢，就是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如此循環數次後，金久縈隻得濕漉漉坐在地上，囚室裏自是不生火的，衣裳沾的水結了冰，生冷地凍著傷口。

    顧洛玉一宿沒睡好，總擔心要出什麽事，天不亮就爬起來了。寶鶯不意她醒這樣早，吃驚之餘卻被顧洛玉堵住了嘴：“沒什麽好問的了，你快給本宮梳妝，等下去找金貴人。”

    此時她雖不安，卻也沒往太糟的地方想，最擔心的也不過是永巷的人有沒有給金久縈臉色看、她住的小屋暖不暖和之類的問題。

    待她梳洗完畢，踏著清晨的寒霜前往永巷後，守著的內監卻搖頭道：“回娘娘的話，金貴人她昨晚被人帶走了，並不在這裏。”

    顧洛玉一怔：“誰把她帶走的？”

    另一個內監倒是想起來了，趕忙回道：“奴才隻聽說是牽連到巫蠱案要嚴懲，好像昨晚和玉貴人一起被押到慎刑司了——”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顧洛玉就驚得差點站不住：“慎刑司？”

    內監打量著她臉色不好，慌忙閉口不提，生怕她下一步就要打人。

    顧洛玉在風中晃了晃，又氣又急之下轉身走得飛快，寶鶯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慎刑司那種地方，娘娘還是不要去了，畢竟陰氣重……”

    “你懂什麽？她在裏麵——”顧洛玉忽然打住不說了，連她自己也沒想清楚，她本能地要救金久縈出來，究竟是怕冤枉好人，還是怕她受苦。

    寶鶯無奈，隻得疾步追上，她也是不懂顧洛玉對金久縈的想法，那個人有什麽好的值得她維護？更何況還是列蒼人，搞不好可要沾上一身腥。

    此時慎刑司的囚室裏，那根鐵條已被燒紅了，侍衛小心翼翼夾住鐵條冰涼的一端，將它遞給了獄卒。金久縈一見這陣勢，饒是不明白用途也能猜到所帶來的痛苦，嚇得連連向後縮去。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獄卒的笑容越發陰森起來，“不說是嗎？那換一個問題，你想打哪裏？”

    鐵條在冷空氣中冒著肉眼可見的蒸騰熱氣，獄卒一抬胳膊，落下時便打在金久縈的脊背上，一下便使她疼得摔倒在地，渾身止不住地抽動。“別打了……”如今她連痛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疼痛中間隔的喘息時刻裏，她忽然想起了顧洛玉來，那個曾對她很糟、後來又莫名變好的女子，現在她知道自己在這裏嗎？還是與旁人一樣，認定了她害人的證據？一顆心驀地抽痛起來、

    “救救我，娘娘救我……”她鬆開牙關，囈語般地喊道，現在能救她的是不是隻有顧洛玉了？她到底是自己在這座冷寂深宮裏，關聯最密切的人。

    獄卒彎下腰聽了一會，把住她問道：“哪個娘娘？難不成你是受人指使的？”

    金久縈一個激靈，慌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人讓我做，我也沒有做。”直到如今她也不願自己無意識發出來的話，變成旁人懷疑顧洛玉的證據。

    “看來你是純粹找打。”獄卒嗬嗬一笑，又提起了鐵條。

    慎刑司的正門已經被顧洛玉一腳踢開，冷風與麗人身上的冷香一同席卷進來，將司中的守衛嚇了一跳：“貴嬪娘娘金安，您怎麽——”

    話音未落便被顧洛玉喝道：“金貴人呢？她在不在這裏？”

    守衛嚇得說話都不連貫了：“回、回娘娘，是陛下命人押金貴人和玉貴人來的，她、她是巫蠱案的嫌疑人。”

    “帶本宮去見她！”

    守衛從未見過這般盛怒的顧洛玉，隻得連滾帶爬地替她開了道，引著她向長長的囚室裏走。顧洛玉跟在他身後，聞著撲麵而來的血腥氣息，胃裏本能地翻滾著，想吐又吐不出來，更使她感到不安的是，金久縈現在怎麽樣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