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慕林淵已經蹲在她身前了：“讓我看看。”

    秦嘉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見他已撩開自己的裙擺，連忙伸手掩住道：“不用了，我回去擦藥酒就行。”

    她擔心慕林淵摸到自己的腿，會發現原先被夾棍夾斷的膝蓋骨，其實已經長好了，而以她如今的身體，根本不必再做輪椅。夜深人靜時，她曾試著下床走動，而兩腿能如常人般擺動，不適感減輕了許多。

    慕林淵細長的手指停在半空，但語氣仍然是平靜的：“這裏是慎刑司，有備用的藥膏，在這裏給你上藥也方便些。難道你願意等回到蘭萱殿，再找人給你瞧瞧嗎？”

    秦嘉微微一笑道：“慕大人是不是忘了，我原也是個郎中？我的腿傷成什麽樣子，我清楚得很。”

    “但不管傷勢輕重，都應該先上藥的，除非你還有什麽別的打算？”慕林淵的聲調漸漸冷淡下來，換了種審視的目光看向秦嘉。

    她被這目光盯得不舒服，未避免引起慕林淵更深一層的懷疑，秦嘉故作輕鬆地笑道：“大人多慮了，我不過是覺得此處不大衛生，怕傷口發生感染罷了，斷沒有旁的打算。”

    這下慕林淵放了心，卻還是看了那塊染血的裙邊一眼：“你最好別和我耍什麽花招。”

    秦嘉麵上很是平和，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泛起冷笑，我要耍的花招可大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從你們眼皮子底下溜走。到時候，可有的是你吃驚的時間。

    她忽然抬頭道：“對於我這個人，你們是如何打算的？一直囚禁在宮裏以備不時之需，還是為絕後患，找合適的機會殺我滅口？”

    慕林淵心裏一動，秦嘉果然是生於憂患的人，任何可能性都要提前想好的，遂道：“我倒是更傾向後者，不過自你來後宮裏要命的事情格外多，陛下暫時沒心思考慮這些。”言畢他微笑道：“你最好保佑宮中天天大亂，陛下一日騰不出精力來對付你，你就能多活一日，可不是麽？”

    “那就多謝慕大人提醒了，”秦嘉毫不在意道：“不過我如今身陷囫圇，連在宮裏隨意走動都不能夠，您的好意自然也是辦不到的，以後不需再提了。”

    慕林淵搖頭道：“像你這樣的人，就算被禁錮又怎樣？我懷疑你再待下去，早晚能摸到逃出宮去的方法，你為人太聰明，我信不過你。”

    秦嘉琢磨著問道：“你忽然對我生疑，是因為顧洛玉的緣故吧？你懷疑我答應幫她查案子，是有利可圖？”

    “那是自然，你可是無利不早起的人。”慕林淵接著她發起的話題問道：“珍貴嬪來找你是為了什麽？她來找你，能給你多少好處？”

    秦嘉並不準備誠實作答：“你覺得我會說給你聽嗎？在這件案子裏，隻要我始終保持公正、揪出那深藏不露的幕後指使，不就可以了嗎？你的工作內容並不包括探察我的一舉一動。”

    “但我的工作是要確保你不對陛下構成傷害，假如你和珍貴嬪勾結，想方設法聯係上顧家勢力，以你的能耐又能攪出怎樣的天翻地覆來。”慕林淵的手停止了推動的動作，秦嘉的輪椅停在道路上，不再前行了。

    “我還沒想好要向她索取什麽呢，等哪天我想好了，再告訴慕大人也不急。”秦嘉心底湧上一股惡趣味的挑釁來：“說真的，就算我現在對你說了，你也不確定是真是假啊。慕大人，以我看人的經驗來說，但凡是試圖揣測別人內心、多管閑事的人，最終都以失敗告終。隻不過人和人的失敗不大一樣，有人輸掉一次爭吵，有人還賠了整條命進去，隻不知您會是哪一種了。”

    饒是慕林淵平素再有涵養，此刻也禁不住秦嘉露骨的輕蔑：“你是在威脅我？”他轉到輪椅前麵，站在秦嘉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如今也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竟然這樣說話，是不要命了麽？”

    秦嘉的神情始終比他平和：“大人，從我最初做刺客開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不要命的事情，可能帶來的結局，再壞我也設想過。”

    慕林淵冷笑一聲，俯身環上她的脖頸道：“那你設想過的結局裏，有沒有一種是我活活掐死了你？就在今天。”

    他用雙手卡住秦嘉白皙的頸，一點點向裏收縮著，秦嘉眸中掠過一絲驚訝，隨即便被死亡的恐懼提起，手臂不由自主地要撥開慕林淵的手。

    隻可惜她如今行動受限，但凡不在蘭萱殿時，坐上輪椅是要被綁住腰腿的，因而在下半身完全使不上力的情況下，她完全不是慕林淵的對手。

    眼看著胸口僅剩的空氣也要被擠壓殆盡，慕林淵忽然鬆了手，任由秦嘉伏在椅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待她喘息過後，慕林淵冷冷注視著她：“怎麽，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秦嘉經曆過方才的突變，情緒卻恢複得比他想象中要快：“是人都有怕死的本能，我也不例外。”

    她回想著慕林淵的動作，忽然意識到一點，他敢於這樣做，多半是周豫曾給過他命令，一旦她有做危險事情的傾向，慕林淵可以不經周豫同意，就地解決了她。若非如此，他方才也不敢這樣對她。

    不過她很快也想到了好處：“看來你是不想殺我。”

    “不過是給你一點滋味而已，”慕林淵冷笑道：“既然做了敵人的俘虜，就不要太囂張了，放低姿態才是保命的根本。珍貴嬪到底給了你什麽許諾？我有權力問清楚。”

    秦嘉看起來多了一分老實：“畢竟我也不能肯定金貴人是不是真的冤枉，所以那時候同她說，等案子查清楚了再向她要好處。”

    慕林淵凝視著她，緩緩搖頭道：“你心裏想要的那個是什麽？如果珍貴嬪給不了你想要的，你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她。”

    秦嘉一瞬啞然，慕林淵還真是了解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