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話了？”慕林淵打量著她的怔忪，輕鬆笑道：“看來我猜對了。”

    然而秦嘉的怔忪隻在一瞬間，旋即便恢複了平靜：“慕大人要殺要剮，我都悉聽尊便，不過眼下我既還有利用價值，就請您等我的價值被榨幹再說吧。”她打定主意決不鬆口，慕林淵倒也沒再為難：“那真是不好意思了，等這件案子一查完，你就連行動的自由也沒有了。”

    秦嘉的麵頰動了一動，一聲薄薄的歎息帶著體溫的熱氣，化作一縷白煙消散在寒風裏。輪椅推著走在地上，壓出兩排帶轍痕的雪，簌簌聲從腳底穿來，那是冰冷中動人的脆響。

    第二天已經過了一半，距離周豫給出的三天期限，也隻剩下一半時間了。

    顧洛玉在展琅殿中忙得焦頭爛額，一麵緊盯著顧家暗線的消息，一麵安撫著半睡半醒的金久縈。由於受傷太重和驚恐過度的因素，金久縈一直處在受驚嚇的狀態，總是睡不安穩，稍有動靜就會突然醒來。

    宮人輪流守了兩日，總算琢磨出一點規律來，金久縈白天時神智正常，不吵不鬧很是柔順，一到夜裏就頻繁做噩夢，嘴裏喊著與慎刑司有關的夢話，三四個宮女都按不住她。

    每當這個時候，除非顧洛玉來哄，不然沒人能治好她。說來也奇怪，連安神藥都束手無策的病症，發作時金久縈被顧洛玉連哄帶騙地撫慰，倒是能漸漸歸於平靜。

    有一次顧洛玉氣急敗壞地喊了太醫來，把後者罵得跪地叩首不止，卻也奈何不得，都說這是心病，再急也沒用。

    “出去！”顧洛玉冷冷撂下兩個字，命人將太醫趕出去了，有時那群太醫院的人在背地裏私下議論，這珍貴嬪的脾氣有時竟莫名與陛下生氣時的模樣重合，兩人發起火來如出一轍的冰冷目光，還真想一家子出來的，難怪是遠房親戚。

    顧洛玉越想越來氣，那些太醫都是幹什麽吃的，難道是白拿俸祿的麽？連一個小小的噩夢都治不好。窩在她懷裏的金久縈感受到這股怒氣，連忙又縮了一縮，低低道：“娘娘別怪他們了，太醫不是存心治不好的，以後我、我盡量不這樣。”話雖如此說，可是兩個人都明白，這種發自噩夢中的心病，根本不是人為能控製的。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尤其是小竹和成妍，我饒不了她們兩個。”顧洛玉恨恨說完，再度將金久縈按進自己懷中。

    顧家在宮外的探子一向以高效率著稱，果然這一回也沒讓顧洛玉失望，那位昌隆肉鋪的店老板，人雖然逃了，但妻妾子女卻被抓了回來。其中的二姨娘是個厲害角色，聽說店主竟拋下自己逃跑了，幹脆也翻臉不認人，將自己知道的如數說了個幹淨。當探子將內容傳到宮中時，顧洛玉坐在燭火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那位逃走的店主，曾經是衡山侯元雍在京的黨人之一，由於隱藏得極深，一直沒有被揪出來。他家的二姨娘平素最為得寵，因而揭發起他來，能提供的有用信息遠勝其他人，在探子寫來的信中，提到店主曾與一位姓許的商人走得很近，顧洛玉一瞬間就想起了許深。那個元雍的貼身護衛，指不定就是他，簡直不曉得他替元雍做過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信上還說，瘟疫在宮中傳播開來的前一天，那位已自裁的內監去過肉鋪，拿走了專門紮好的一籃子家禽，其中就有要命的雞和鴨子。

    顧洛玉往下看著，心頭生出絲縷希望，轉念一想又黯淡下去，如今已能肯定那店主是元雍的人，但元黨與列蒼黑鷲軍的關係也著實緊密，依然不能洗脫金久縈的嫌疑。她轉頭看了一眼躺在錦被中的女子，暗想她這一生，怕是都與謀逆的列蒼脫不開幹係了。

    想著想著，她忽然意識到一條出路，如果能倒著推，試著將禍水引到旁人頭上，不就能免去金久縈的莫名罪責了嗎？雖然這條路不夠光明正大，甚至可以說是缺德，但她顧洛玉行事從來隻要結果，並不在意過程是否道德。

    找個頂罪的不就好了？

    然而一想起元雍，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元菀衣了，如果此事與元雍有關，她女兒恐怕難逃嫌疑；再說以元菀衣曾經嬌縱不可一世的性子，行巫蠱之術倒也不難理解，詛咒元長音更在情理之中，這對姐妹關係不和，在宮中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她再次找來了在宮中的眼線，那是顧家眼線中地位相對較高的一個，是尚宮局的衛尚宮，連夜召她來的目的隻有一個，要她查出元菀衣所在的鳳梧殿裏，那些宮人在瘟疫爆發前後都做過什麽

    “還有自從瘟疫出事前後，婉貴嬪都和哪些人聯絡過，鳳梧殿有沒有新來的宮女等等，都要排查清楚。”顧洛玉叮囑道。

    “是，奴婢謹遵娘娘吩咐。”衛尚宮領命離去後，顧洛玉輕手輕腳地出了寢殿，慢慢步下寒涼的石階，隔著清夜湖遠遠望去。那片在寒月照耀下散發出清輝的冰湖，望去就如冰凍住的大地，白茫茫地一直延展到元菀衣所在的宮殿。

    她想起記憶中那個絕色傾城的元菀衣，好像許多天沒聽到她的動靜了，她與這些事有關係嗎？如果是她害得金久縈被冤枉，那麽以如今二人的身份地位，顧洛玉不由發出一聲冷笑，想整死她也太容易了。

    天亮時她已在殿外立了一夜，回過神來時衣上的落雪已堆滿肩頭。皇宮的另一端，元長音正在庫房裏挑揀著衣料，自從周豫答應將素柳提前放出宮後，她便忙碌於給她準備嫁妝的過程中。

    “你現在正是青春的年紀，當然要挑些花色鮮豔的。”元長音拿著一塊雲霞緞在素柳身上比來比去，末了放下道：“用這塊做件夾衣怎麽樣？”

    素柳低下頭，不免害羞道：“娘娘何必這樣費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