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音撫著她的肩，想起前世自己軟弱無能，都沒有好好待素柳，這一世總想著給她許多補償。“除了綠袖外，就屬你跟著本宮最久了，又這麽貼心，本宮不對你好，那要對誰好？”

    素柳噗嗤一笑，到底是小女兒家的心態，謙和的話說多了，又覺沒趣，不多久就被花樣新奇的綢緞料子迷花了眼，覺得哪一種都好看。

    元長音倚在桌角上看著，見她可愛的神情，不由笑道：“若是都喜歡，也就不用挑了，你若想要這間屋子裏的東西都是你的。”

    說著又拿起一支珍珠鑲嵌的寶石發釵來，簪在素柳烏亮的黑發上：“這蝴蝶形的多漂亮，你戴上可要迷倒多少人呢。”

    素柳越發不好意思起來，口中訥訥道：“不拘什麽戴著便是，娘娘挑的這些，奴婢覺得都好看，也分辨不出什麽來。”說起元長音來，素柳又忍不住道：“都說女為己者容，娘娘每天就不打扮一下嗎？總是那十來支簪子輪流戴，也不換換新花樣。”

    “這有什麽？”元長音一揚頭，不以為意道。

    素柳倒是認真起來了：“娘娘您不能這樣想，現在有陛下寵著您，您想怎樣任性都行，但您都是昭儀了，也該穿得華麗些才好。再說了您打扮得漂亮一點，陛下不也開心麽？”

    元長音聳聳肩道：“哎呀，陛下也不見得就在意吧？本宮瞧你是操心得太多了。”

    素柳不滿道：“奴婢好心提醒，反倒被娘娘扣了帽子，奴婢從前是待在宮裏的，深知君王的寵愛不牢固，所以想說娘娘不要仗著陛下如今的寵愛，行事太過任性。您總是待在宸殿裏，旁的妃嬪除了陳婕妤，也不交往一二，將來若出了事，陛下與您真鬧僵了，可還有退路嗎？”

    她想著自己很快就要離宮，下一次再見到元長音，不知又要多少年後，便決定將肚裏積攢的都說出來。拋開主仆身份，在素柳眼中元長音與她見到的大多數嬪妃不同，在外少言寡語待人溫和，好像挑不出一點毛病來，但對內卻是任性的，尤其是同周豫之間的感情，不像尋常的君王和寵妃之間那麽和諧。這也是她最擔心的一點，同樣驕傲的兩個人，若是遇事都不肯低頭，就太容易互相傷害了。

    元長音本欲一筆帶過，沒想到這丫頭倒是認了真，一時驚詫裏也有著感激。這宮裏人人盯著你的位子，有人諂媚有人千方百計拽你下來，向素柳這樣能說心裏話的，實在少見。元長音心中不由泛起一陣感動：“我曉得你是為我好。”

    她拍拍素柳的肩：“能得你這樣的人服侍照顧，是本宮的幸運，你出宮之後，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去城東天順街的照月小樓，那裏有個蘇先生是本宮的舊識，他會幫你的。”

    “娘娘替奴婢打算了這麽多，奴婢無以為報。”素柳忽地眼眶一熱，滾滾落下淚來。

    元長音微笑著，替她擦去了眼淚：“別說什麽無以為報，你好好活著，就是對本宮最好的報答。”

    素柳一聽“活著”，眼淚流得更多了：“娘娘您這是什麽話。”

    “好了，好了，不哭啊，”元長音摟著她道，看著哭成淚人兒的素柳，又有些想笑：“罷了，你現在哭吧，等出嫁那天，就不要哭鼻子了。開心一點嘛，你將來出了宮，說不定還能遇上你綠袖姐姐呢。”

    素柳聽到綠袖的名字，想起她從前在時的種種好處，漸漸停止了哭泣。

    元長音想著，等這一波瘟疫過去，就送素柳出宮，讓她和家裏早早訂下的未婚夫在一起，這樣即使自己私自出宮，也不會連累到她。

    與此同時，慎刑司終於發揮出正常水準，將小竹和成妍審得七葷八素，隻要不說實話，等待的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秦嘉睡足了覺，就被慕林淵推了過來，靜靜坐在輪椅上看著吊在空中的兩人。

    “你該不會是成心刺激我吧？”秦嘉淡淡問道，小竹和成妍俱已昏了過去，獄卒拎起一盆放了鹽的雪水，當頭嘩啦一聲澆下，便聽得一陣低低的慘叫聲，是從喉嚨裏發出來的，使得一位站在旁側的新人內監，忍不住彎腰狂吐不止。

    慕林淵扶著輪椅一側，聲音很是平靜：“我不覺得刑訊能刺激到你，不過若真刺激到了，就麻煩你忍一忍吧。”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小竹，掙紮著大叫起來：“我說！我說！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慕林淵抬頭看她控製不住得亂踢亂蹬的樣子，顯然是痛到了極處，連話都說得重複起來。這才不到兩炷香的時間，小竹就受不了了，他簡直有點好奇，當初秦嘉在墓獄裏，是怎樣熬過那些日日夜夜的。

    “真該感到慶幸，假如今天被審訊的是你，怕是沒有法子能讓你招供了。”

    秦嘉聲調平平道：“你可是擔心過頭了，如果是我，早就想好替罪羊了。”

    “也是，你總是有辦法的。”慕林淵沉吟著道，“你曉得嗎？能抓到你恐怕是我做過難度最高的一件事了，你那麽聰明，到頭來也落到這境地。”

    “世事難說嘛。”秦嘉絲毫不介意自己處境的尷尬：“如果有回頭路可走，誰願意待在這裏。”

    小竹被獄卒放下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又足足灌了兩桶鹽水，這才緩和了一點神智來。成妍則被轉移到另一個審訊房，與她隔離開來接著審。

    “想好要說什麽了嗎？”秦嘉的聲音落在小竹耳中，隻覺比窗外的雪花還涼薄。

    小竹捂著手臂上一處皮開肉綻的傷口，想要盡力為它止血：“別打了，奴婢不想死，奴婢什麽都願意說！啊！疼！饒了奴婢吧！”

    秦嘉皺了皺眉頭，抬眼看向慕林淵：“不讓人給她包紮一下嗎？她現在這個樣子，隻怕說出來的話都是語無倫次的，恐怕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