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秦嘉饒是不舒服，也不免被驚到：“他說了什麽？”

    慕林淵道：“是一次昏迷時，被冷水潑醒，無意識說出的一個地名，浣月山。”

    秦嘉心裏一動，麵上卻不露分毫：“有什麽問題嗎？北穆的名山大川多的是，興許是他飄飄忽忽的，以為自己去了哪個遊玩勝地呢。”

    “也可能是那地方是個秘密的所在，他念在心頭許久，終於無意識地說出了。”顯然慕林淵和她想的不一樣。

    “我查過北穆境內的地圖了，隻找到一個浣月山，在金陵城南，位於霧隱山旁。浣月山沒什麽名氣，是座小山，有趣的是那裏有鬧鬼傳聞，故而不論是本地人還是遊客，一般都是不會去的。”

    “慕大人是怎樣想的？”秦嘉感到腿上的傷口越來越疼，口中已經不管浣月山如何了，隻想著隨意敷衍過去。

    “來年開春陛下要去金陵，我想趁著那時候，去浣月山瞧瞧，鑒於那裏有鬧鬼的傳聞，而你又曾是許深的舊人，所以會帶著你同去，你意下如何？”慕林淵問道。

    “隨你。”秦嘉見輪椅已推到蘭萱殿，巴不得慕林淵趕緊離開，好讓她有時間處理一下那條腿。

    慕林淵一怔，從來秦嘉都是要和他討價還價的，沒想到這回答應得倒是快：“你能同意可再好不過了。”

    他照舊將秦嘉推到寢殿的殿門前，剛要轉身離開，卻一眼瞥見她臉色不對。隻見那張絕美的臉龐蒼白如紙，額頭上溢滿冷汗，慕林淵清楚地看見有一滴甚至流到了下頜骨。

    “你怎麽了？”他皺眉問道。

    秦嘉勉強笑笑：“慎刑司的刑房太悶了，一間小屋裏站了四五個人，憋得我透不過氣來。”

    “唔，是這樣。”慕林淵當她真沒有事，便放下了門前垂掛的珠簾：“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接你。”

    秦嘉暗暗鬆了口氣，剛想從輪椅上站起來，扶著牆走到放藥膏的抽屜邊，就覺小腿一陣劇烈的疼痛，用手輕輕一按，便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她感到手上濕乎乎的，心想大約是紗布沒綁好，又流血了才這樣的，沒想到再一挪動，疼痛竟使她瞬間栽倒在地。倒在地上的那一刻，秦嘉本能地感覺到，這並不是普通的傷口感染。

    慕林淵本是向外走著，沒想到才走出兩步，就聽身後的珠簾內，傳來一聲疑似摔倒的聲音，緊接著便沒有動靜了。

    他驀地想起秦嘉爬滿冷汗的臉，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他想殿外等著他的仆從搖了搖頭，轉身又回去了。

    秦嘉掙紮著要爬起來，然而小腿的疼痛幾乎令她泄氣，慕林淵從背後跑過來，吃了一驚道：“你哪裏不舒服？”說著便扶起她的肩，將她整個人連拖帶抱上了玫瑰紫的貴妃長榻。

    秦嘉沒心力瞞他了，心想此時有人能搭把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便哼唧著道：“是膝蓋，連著小腿的那塊地方，突然疼起來了。”

    “你坐著別動。”慕林淵冷靜下來，伸手撩開她的裙擺和棉褲，秦嘉則坐在榻上疼得齜牙咧嘴，暗暗腹誹慕林淵站著說話不腰疼，她這個樣子，叫她怎能坐著不動。

    慕林淵一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他原和秦嘉想的一樣，本以為是尋常的傷口感染，沒想到被石子割破的皮肉已經完完全全裂開了，用皮開肉綻來形容絲毫不過分，傷口呈現出紫紅色來，乍一看像是戰場上被毒箭射中的某個倒黴將士。

    秦嘉窺著他的神情，暗暗道聲不好，低頭看時也嚇了一跳：“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慕林淵搖搖頭，“你昨天回來上藥了嗎？”

    “上了。”

    他很清楚藥膏不會有問題，送給秦嘉的東西，都是由墓衛檢查過的，即使有人想害她也無從下手，那麽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我去找李太醫來，他最擅長治皮肉傷，先讓他拿點止痛的藥來。”慕林淵匆匆而去，留下秦嘉在納罕中發出苦笑，真想不到她作為白骨醫，今天倒是栽在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病情上。

    一時李太醫來了，檢查了秦嘉的傷口，卻是猶猶豫豫地不敢下手：“慕大人，這症狀實在奇怪，既有化膿也有中毒的現象，若是不檢驗出毒藥的成分，恐怕會治錯了。”

    秦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這太醫也不過如此，還不如我自己動手得了，說著便道：“把工具拿來吧，我自己做做看。”

    慕林淵在旁瞧出一二來，躊躇道：“該不會是你摔倒的地方……那塊石頭有問題吧？”說著揮手命太醫下去了。

    “我覺得是，”秦嘉幹脆將棉褲撕扯下來，“我早該懷疑的，慎刑司那種地方，每天地麵都被水衝一遍，哪來的石塊。”

    慕林淵蹲下來幫她，看著那皮肉外翻的猙獰傷口道：“你打算怎麽辦？我看可以保守一點，先用紫藥膏敷上，等不疼了再說。”

    秦嘉搖頭道：“如果是中毒了，敷藥膏反而會讓毒性進一步擴散，那就糟糕了。”她思來想去，末了咬牙道：“慕大人，你能幫我把那盆炭火拿過來嗎？”

    慕林淵猶疑著道：“你要幹什麽？”

    “消毒。”秦嘉歎氣道：“這是最好的法子。”

    慕林淵看著血淋淋又化膿了的傷口，本能地搖頭道：“你會疼死的。”

    “不會的，隻要你綁住我就好。”秦嘉堅持道，“如果傷口惡化，會更難處理的，你該不會希望我死於傷口感染吧？對一個郎中來說，那簡直是笑話。”

    慕林淵無可奈何，心知她說的是實情，用火消毒割去腐肉，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他將炭盆端了過來，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起來。

    從前他在秦嘉麵前是不拿刀的，總疑心她會趁機搶了去，如今倒也不在意了。秦嘉看著在火上燒的刀子，麵露苦澀道：“可惜麻沸散已失傳了。”

    慕林淵歎息道：“你要不要喝點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