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輕輕拍著元洛的肩，低聲哄慰著她，本也是不大的年紀，沒想到在這四個人中，倒是成了大姐姐的模樣。

    施顏見戳中元洛的傷心事，便換了話題，同綠袖閑閑聊起元長音來，說著自己所聽的傳聞，諸如她與周豫感情和睦、貼身宮女素柳將要出宮等等。

    “多好，”綠袖微笑起來：“等冬天過了，我們回到長安城，就能去探望素柳妹妹了。”她問起施顏是如何來的，不由笑道：“你今天便要回去麽？你瞧天色也晚了，不如在這裏住上一晚，等明天再去庫房找東西吧。”

    施顏笑著答應道：“難不成你隻肯留我住一晚？說不定我要住上一個月呢。”

    “那就再好不過了，”元春零接口道：“你能留下，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這裏大雪封山，雖然景色獨好，可討人厭的事情也多，昨天綠袖還射死了一頭闖進山莊的野狼。”

    施顏道：“還有這等事？我原以為山莊還算安穩呢，那你們晚上都怎麽過？”

    “這個你放心，我在山莊外布置了陷阱，放了炮仗轟它們，即使沒被炸死，也能給山莊離的人提個醒，聽到聲音出去就是了。”綠袖的笑容淡而溫柔，聽起來有鎮定人心的作用：“我來時帶了好些羽箭，打獵是盡夠的了，再說那些送八小姐來的侍衛，每每會定期來瞧，若是環境真有問題，哪敢讓她住呢。”

    “你既這樣說，我便放心了，”施顏是不怕狼的，如今她唯一好奇的，便是那頭死物：“你昨晚打的狼呢？沒吃完的話我倒想嚐嚐。”

    她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養尊處優的生活，每天吃的不是雞鴨魚就是燕鮑翅，都沒嚐過像狼這樣有嚼頭的野味了。

    阿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姑娘的性子是一點沒變，就惦記著好吃的，那頭狼我們還沒動手的，昨天綠袖熬湯熬多了，鍋裏還剩下半隻雞，說好要等今晚再解決那隻狼。”

    施顏一麵笑，一麵打趣著問道：“這山裏都有什麽？從前我在這裏小住時，都是來乘涼的，如今聽你們說的有狼又有雞，我都被羨慕到了。”

    阿綺笑道：“姑娘要是喜歡，山裏還有熊呢，等明天去抓一隻來，烤熊掌吃。”

    她的一句話讓施顏瞬間警覺起來：“有熊？這個天氣裏？”

    阿綺不解其意，仍是笑道：“前天還看見一隻呢，我和元小姐搜集柴火時遠遠望見的，不過沒敢順著腳印找過去。”

    施顏感到深深的納罕，長安的冬天還是很冷的，這樣的天氣裏如果熊不需要冬眠，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它們不愁吃的。可是她思來想去，也沒覺得熊能吃到什麽，施顏越想越覺得奇怪，不過看在她們活得好好的份上，一顆心也稍稍放下了。

    雖然經驗告訴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在這空蕩無人的柳葉山莊裏，她願意把事情往好處想，指不定是哪一隻還沒找好窩的熊，正在尋找冬眠之地也未可知。

    一時五人敘話完畢，施顏捧著阿綺熬的粥喝，忽見門被人輕輕推開，沈棠額上冒著汗，抱著一大捆柴火進來了。

    “原來你是去劈柴了。”施顏笑著環顧四周，指點道：“放在火爐前吧，你也去歇息一下。”身旁的四人都有點尷尬，主要是沈棠男妓的身份，叫人不知該如何稱呼，尊稱不是不尊也不是，後來不知是誰喚了聲“沈公子”，大家便如夢初醒，也跟著喚了起來。

    沈棠是膚色極白皙的，在座諸人裏唯有元春零能勝他一籌，他心裏明白人們看他時的複雜神情，尷尬起來臉上不由泛了紅。施顏在情事上是個神經大條的人，見他麵上泛起紅暈，覺得好看又可憐可愛，不由摸了一把沈棠的臉頰：“你可真是漂亮。”沈棠自是無法，隻得由著她隨意撫摸。

    既然是妓館的人，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以主人的喜好為喜好。沈棠一向是自卑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在這間屋子裏，是最沒有資格和施顏平起平坐的人，就連她從前的侍女阿綺，也是清白的自由之身。

    他能回饋的，大約隻有風雪天劈來的木柴吧。

    時間快到了昭平二年的春節，離正月初一隻剩下半個月了，瘟疫案已查得有頭有尾，顧洛玉坐在暖融融的寢殿裏，聽著衛尚宮查到的消息。

    鳳梧殿果然如她所預料的，在瘟疫爆發前不久，有一個叫冷玉的宮女來到了元菀衣身邊，她是內務府新挑的宮女。衛尚宮覺出不對，元菀衣因著父親元雍的幹係，早已被周豫冷落，內務府不會在這時巴結著給她送人，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衛尚宮吃驚地發現，這個冷玉根本就是查無此人，檔案中填寫的鄉籍和出身根本就是偽造的。

    剩下的邊角料就很簡單了，不過是哪位宮女和浣衣局的錦荃姑姑勾搭，罪名成立之類的。顧洛玉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白玉珠串，末了笑道：“把消息告訴陛下吧，和他說可以逮捕人了。”

    她抬眼望望窗外晴好的一方藍天，暗暗微笑一下，這樣好的光景，元菀衣和蕭藍葳怕是再難見到了。

    “奴婢遵命。”衛尚宮躬身行了一禮，帶著顧洛玉的賞賜出去了，她的背影宛如帶給人不祥消息的無常，正要帶著一個人的吩咐，到宸殿裏間接將另兩個人送進牢獄。

    顧洛玉微笑著感慨，不知老謀深算的元雍那裏，還剩下多少張底牌？這一回，可是連親生女兒都要進去了。如今她隻是好奇，那個神秘的宮女冷玉，究竟是什麽人呢？竟會在元菀衣已經失寵的前提下，還要幫著她害人。

    她忽然感到肩上一暖，金久縈不知何時已來到身旁，將一件玫瑰紫灰鼠皮襖披在了她的身上。從這次冤屈的牢獄事件過後，金久縈和她的關係親密了許多，從前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如今倒是放得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