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不能著涼的嗎？太醫說你不要隨意下床走動。”顧洛玉薄責道，如今連她自己也發覺了，她對金久縈說出的哪怕是責備的話，都帶著一絲寵溺的意味。像她這樣沒良心的人，有時竟也會後悔，在金久縈初入宮時，曾那樣脾氣不好地折磨過她。

    金久縈抿嘴笑道：“都躺了這麽久了，我好好一個大活人，再不起來可要憋壞了。”她緊了緊顧洛玉皮襖上的帶子：“還說我呢，你不是也沒穿外衣嗎？當心凍著。”

    顧洛玉的指尖拂過她白皙的臉，一瞬間手指傳來顫栗的感覺，她抖了一下，從金久縈清秀的臉上移開。遇到金久縈她方意識到，能讓一個人心動失神的，並不僅僅是傾城的容貌，出眾的才藝，而是當她站在你麵前，即使什麽都不做，也能讓心跳瞬間歸零。

    但此時此刻，金久縈的身體還未大好，顧洛玉不想直抒自己的欲望，遂轉移著話題道：“腿上還疼嗎？站了這麽久，酸不酸？”

    金久縈含笑道：“好多了，基本沒有感覺的。”她忽然拉起裙擺轉了一圈，回首向顧洛玉笑道：“等我好了，你想不想看列蒼的舞蹈？那支舞叫‘月雲’。”

    顧洛玉桃花般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驚喜：“你還會跳舞？我怎麽不曉得。”她想起舊事來，笑得捉狹：“從前我問過你，可有擅長的才具沒有，你推說自己隻會吹口哨。”

    “那，那個，”金久縈不知怎的羞赧起來，期期艾艾道：“隻、隻是簡單的舞蹈而已，我跳得並不好。”她沒有向顧洛玉解釋那支舞的來曆，更不曉得該從何解釋，她隻是想跳而已，為眼前的這個人。

    顧洛玉見她磕磕絆絆起來，便隻笑了一笑，沒有再為難她：“好了，我陪你回去歇息吧。”

    與展琅殿隻有一湖之隔的鳳梧殿裏，元菀衣就是再蠢，也能猜到事態的發展已漸漸滑出預期，甚至在將自己馬不停蹄地推下懸崖。

    美貌的她一晚上沒能睡好，眼眶下一片烏青，而那位看起來陌生麵孔的冷玉，正垂著頭站在她身旁：“娘娘，您消消氣——”

    話音剛落就挨了元菀衣一巴掌，這一掌用力極大，將她的一張臉都扯皺了。冷玉無聲歎了口氣，見殿中無人，幹脆將戴在臉上的人皮麵具撕下，屈膝跪在元菀衣身前：“奴婢辦事不力，任憑娘娘責罰。”

    原來眼前的冷玉，便是曾被元長音灌下假死藥、留一條命送出宮去的玉釵，隻不過如今改頭換麵，以新的身份再度入宮服侍舊主。小半年過去，玉釵的心性仍然未變，對元菀衣她已經盡力了。

    可是她的舊主顯然不這麽想：“你是真要幫本宮嗎？本宮曾經信任過你，結果你卻騙人！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又說元長音那個賤人放過了你，依本宮看，怕是她給你施了迷藥，故意來本宮身邊作亂的！”

    “娘娘！”玉釵低叫一聲，不敢置信地渾身顫抖起來：“那是昭儀娘娘說奴婢罪不至死，所以放過了，奴婢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但奴婢的心從來都是向著娘娘的，娘娘您怎能懷疑奴婢。”

    “本宮為何不能懷疑你？”元菀衣越說越來氣：“你都做的什麽好事？本來是讓金貴人和玉貴人頂罪的，結果那兩個該死的宮女卻叛變了，她們怎麽會叛變！本宮現在都不知道，小竹和成妍都交代出什麽來！”

    她一把捏住玉釵的臉，惡聲道：“原本那瘟疫是能傳到元長音身上的，小竹為何會提前揭發？害得本宮一片苦心毀於一旦！你不是說，小竹沒有問題嗎？”

    玉釵搖頭道：“奴婢也不曉得她為何這樣做，再說了娘娘，您不是脅迫過她的家人嗎？她不敢招認的！更何況雖然昭儀沒死，但皇後娘娘不也沒了嗎？”

    元菀衣氣得給了她一巴掌：“皇後能和元長音比嗎？她和燕王通奸，就算不廢也好不到哪去，她不過是條小魚，本宮要的大魚是元長音！最該死的就是她！”

    如今她處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情緒中，唯恐樓春一到，周豫捉拿的旨意就到了自己頭上，慎刑司的消息被封鎖了，她根本不知道小竹和成妍招了什麽，沒招什麽。

    在恐懼和驚慌的情緒壓力下，元菀衣的脾氣越發暴躁了，而這個曾替自己出謀劃策的玉釵，看起來就更可恨了：“你讓本宮如何信你？本宮倒是想聽你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麽原來順利的事情，進行到元長音那一步就出錯了？而她偏偏曾放了你一條命！”

    蓄謀已久的瘟疫和巫蠱卡在如此不尋常的節點上，令元菀衣不得不懷疑玉釵在其中的作用：“你這個賤人，人在曹營心在漢的東西！”

    玉釵急得跪行上前，抱住元菀衣的膝蓋道：“奴婢不敢背叛娘娘！奴婢沒有……”

    “夠了！”元菀衣一聲斷喝，止住了她的聲音：“但你的計劃出了漏子，無論如何是該受到懲罰的。”她試著平靜下心神，畢竟玉釵做過的有用事也不少，憑空就將她打成元長音陣營的，怕是要激生她的逆反之心，但對於她懷疑的人，又不能真的寬容處理。

    玉釵渾身一顫，仰臉看向元菀衣：“娘娘要做什麽？”她有些灰心地想，或許元菀衣從一開始就不相信自己，她從亂葬崗爬回來，好不容易找到元雍曾經的親信，說服他送自己入宮，沒想到換來的竟是這種結果。

    元菀衣冷冷道：“把你的人皮麵具撿起來，難道你想被人發現真實身份嗎？”要是讓外人知道玉釵不僅沒死，還活著出現在鳳梧殿了，那可真真是解釋不清。

    她盯著玉釵看了會，心想對於這種拿不準到底能否相信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暫時出不去，想到這裏，元菀衣提高聲音對殿外道：“來人！把這賤婢給本宮拖出去，狠狠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