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傷到秦嘉的石子，已被查了出來，經過兩天兩夜的殘酷審訊後，成妍終於吐出真言，原來上頭的人吩咐過她，如果有人能審問出真相，就要想辦法殺了她，用毒殺了她。當她看到秦嘉成竹在胸的神情時，就什麽都明白了，隻可惜秦嘉沒死，她倒是被審了一輪又一輪。

    慕林淵病好後來到慎刑司，繼續數天前未曾處理完的事務。他在昏暗的燈光下翻著口供，時不時打量成妍和小竹一眼，這二位許是有感自己大限將至，如今都活得渾渾噩噩形同死人，再沒了當初大喊冤枉時的力氣。令他感到不解的是，小竹和成妍是違背計劃提前招供的，她們將金貴人和玉貴人先招了出來，由此引發了疑點和秦嘉後續的審問。

    “為什麽會這樣？”他對此完全摸不著頭腦。

    再問下去，才發現是元菀衣身旁的宮女，那位名叫冷玉實則叫玉釵的人，傳遞了錯誤的消息。而這種無法解釋的反常行動，顯然是故意的。

    慕林淵不能理解，吩咐獄卒道：“把玉釵帶過來。”

    自從被元菀衣責罰後，她的身體一直十分虛弱，從牢房到審訊室短短數十丈的路途，是被兩個獄卒拖過來的。

    麵對慕林淵的問題，玉釵抿了抿發幹的嘴唇，搖頭道：“奴婢神情恍惚了，哪裏能記清那時的事。”

    慕林淵自是不信她的回答：“你若對婉貴嬪懷有二心，何必幫她做那些事？若是忠心於她，又何必等到名單上該死的人都快死完了，才故意傳遞錯消息，先推到兩位貴人身上，再使得查案人懷疑，進一步推到自家主子頭上？”他想不明白，玉釵這種矛盾的做法是為了什麽，按理來說，能策劃出瘟疫和巫蠱事件的頭腦，不可能像她這樣臨時改變主意。

    他命人用葫蘆接了水，喂給玉釵一些，等她看起來不那麽嘴唇慘白了，這才問道：“婉貴嬪打了你，是說明她不信任你嗎？”

    玉釵拂了拂滑落到頰邊的長發，露出一點苦澀的笑意：“自貴嬪娘娘母兄去世後，她的性情就變得多疑起來，不信任奴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你在報複她？”

    “不是的，”玉釵搖頭道：“奴婢本來以為，把握好時機和火候，誰都會以為是金貴人和玉貴人做了那些事，計劃雖然中斷了，但原本定好的替罪羊是不變的。”

    “那你為何不等計劃施行完？”慕林淵細細思量著，想起她獨獨放過了元長音，又想起樓春悄悄透露給自己的，當初是元長音一時心軟，將她放出了宮。

    “是因為昭儀娘娘嗎？”

    玉釵忽然低下頭去，半晌聲音中似有哽咽：“……是，她曾經放了奴婢，於情於理奴婢都該報答她。”

    她跪坐在地上，慢慢落了淚，苦澀的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暈開一片小小的水花。

    “但奴婢沒想過要害自己的主子。”這是她最愧疚的地方了，她知道元菀衣驕縱任性，脾氣急躁而心胸狹窄，但為著當年鬱夫人的恩情，她願意做元菀衣的走狗。

    原來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若非顧洛玉執意要查，若非秦嘉意外發現，這案子或許已經結了，而金貴人和玉貴人，恐怕也早已迫害人命為由，身首異處了。

    “你走吧。”慕林淵再也無話可說，他想要查清的真相原來就是這樣，玉釵替主子賣命，私心救下了元長音，使得計劃不會再進一步發展。若說她有情有義，可巫蠱計劃一樣是她的手筆，她害死了那麽多條人命，如今的結局實在不冤。

    “敢問大人，”玉釵臨走前猶是不死心，再次詢問道：“婉貴嬪娘娘呢？她現在在哪裏？”

    “她麽？應該在永巷。”

    “她會被處死嗎？”

    慕林淵心想她死到臨頭了還惦記著舊主，一時不知該安慰還是責怪好，隻得以誠實的口吻告之：“她活不成了，或許能和你黃泉路上做個伴。”

    玉釵道：“可整個案件的策劃人是奴婢，貴嬪娘娘的罪責其實不大，能否給她網開一麵？哪怕是打入冷宮也好。”

    慕林淵心裏一驚，或許策劃這件事的人不是玉釵，或許她隻是努力為元菀衣脫罪而已，隻可惜有這樣忠心的奴婢，主子卻不知道珍惜。

    但無論如何她的懇求都是無用的，慕林淵搖頭道：“陛下已經發話了，所以牽涉到瘟疫和巫蠱案的，沒有人能免死。”

    玉釵終是無話可說，扶著牆站起，一步步挪了回去。當慕林淵處理完所有後續，準備離去時，長廊一側的牢房傳來一聲撞擊，獄卒當即趕了過去，不多時衣裳染血地出來：“玉釵自盡了，剛剛撞牆死的。”

    慕林淵抱著暖爐的手腕一抖，須臾靜靜道：“按尋常規定處理就行了。”

    距京城數十裏之遙的柳葉山莊仍是一副好光景，施顏帶著沈棠，決定多住兩天再走，其實也全看心情，現在她的雇主周豫那邊沒什麽事，隻要傳書的飛鴿不來找她，她可以隨著喜好住上很久。

    沈棠大多數時候躲著她們，自己一個人將一件柴房清理出來，找了兩件鋪蓋，夜裏就在那裏草草睡下。

    隔壁房吃完狼肉，阿綺笑著道：“今天去山上打雪仗，倒是沒看見那頭熊的腳印，想來是吃飽喝足了，找地方冬眠去了。”

    施顏接著道：“話雖如此說，可你們平時出去，還是要帶上弓箭的，倘若碰上了，不還有反擊的餘地嗎？”

    元洛睜大了眼睛道：“不能跑嗎？我瞧那熊笨笨的，肥胖得很。”

    施顏被她富家小姐的無知笑到了：“你一看就是沒見過真熊的，它看起來胖，若是奔跑起來，你可不是它的對手；而且熊不但會遊泳，還能爬樹，真要追你了，可是連躲都沒處躲的。”

    “這麽嚇人啊。”元春零附和著道。

    綠袖聞言拍了拍她的肩：“沒關係，我們不是有弓箭嗎？你若害怕，哪天我瞧見就一箭射死，拖回來給你烤肉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