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音剛要張開的小嘴癟了下來，本想反駁周豫，轉念一想人家也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好，便不說話了：“好吧，我不吃。”

    周豫自己夾了一筷子，像是存心捉弄她似的，故意將蘸了蒜泥的肥美白肉在她麵前一晃，又打著旋落回自己盤中：“給看不給吃。”他突然孩子氣起來，氣得元長音想拿筷子敲他。

    不過她今天興致很好，便大度地不與他計較了，兩人有說有笑地，看著堂倌像變魔術似的，在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裏，端上蜜餞金橘、八寶野鴨、如意卷，掛爐山雞、烏雞參湯、紫薯奶油卷、菊花裏脊、香炒蟹黃等三十多道名菜。

    元長音一筷子一筷子地夾著，直到肚皮撐得圓圓的，再也吃不下才戀戀不舍地放了碗筷，盯著被啃食得隻剩骨頭的菊花裏脊道：“牡丹樓的菜做得好精致，你看盤邊的蘿卜雕花，簡直像有一天在庫房看見的玉雕蘿卜花。”

    周豫撲哧一笑：“你可是吃糊塗了？再仔細瞧瞧。”說罷將那塊蘿卜花夾到她眼前道：“這本來就是用玉石做的。”

    “啊？”元長音驚叫了一聲：“牡丹樓這麽富有嗎？”

    “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來這裏的貴客有多少？哪怕它一天隻接待一位，都足夠流油了。若是運氣再好些，譬如今天碰上你我這樣的人，更不知要賺上多少呢。”周豫用沒沾飯菜的筷子一頭，敲了敲元長音的腦袋道：“你呀，以後可要看清楚了。”

    元長音依然沉浸在牡丹樓的財力中：“那你說，它和熙和樓，哪個更有錢？”

    周豫笑道：“還是熙和樓更厲害，畢竟是牽涉到皇家的，再說如今它有我的授意，暗地裏還做旁的差事來貼補國庫，牡丹樓再富有也是民間的東西，豈能和皇室相比。”

    元長音的小腦袋轉了轉：“我也不管牡丹樓怎樣了，反正你是北穆最有錢的人，對吧？”

    周豫被她說得哭笑不得：“算了吧，我寧願做牡丹樓的老板，畢竟賺的錢都是自己的。就算我是皇帝，國庫的錢也得經過商議才能合法地拿，自由度其實沒那麽多。”

    “好吧，”元長音的聲音好像有點悶悶不樂：“那誰是北穆最有錢的人？”

    “你怎麽關心起這種奇奇怪怪的問題來了？”周豫笑道：“這事也太難說了，皇親國戚的錢財很多都是不動產，商家的錢雖多，但朝廷一旦發起製裁，就立刻什麽也不是了。”

    “那蘇柒呢？”元長音想起他改了名字，便道：“我是說韓紹之，你可是商家和政客的結合體。”

    經她這一提醒，周豫倒想起蘇柒原來的身份墨顯舒了，出身前朝豪族，靠盜墓起家，曾有大名鼎鼎的“奚州墨氏”之稱。像他這樣的人，即使家族敗落，曾經攢下的錢財也是很多的。

    但轉念一想，他又不滿起來：“還蘇柒蘇柒的叫呢，我看你和他倒像是很熟的樣子。”

    “舊相識而已，”元長音想起兩人在朱雀山上，當著周豫的麵撒的謊：“那時候我東西被人偷了，是他幫忙奪回來的。”

    “我看可不像呢，那天隻是沒拆穿罷了，你們倆慌裏慌張的，像是在演戲。”周豫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元長音那天也是不大懂，本想說是在熙和樓相見，但被蘇柒製止了，後來她琢磨著，大約是蘇柒有什麽秘密，不願讓周豫知道他曾經在熙和樓出現過，所以才不說的吧。既然如此，看在他曾教過自己武功的份上，就替他瞞著好了。

    “在想什麽呢？”周豫越發不滿了：“你居然在走神？”

    他隔著桌子傾身向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頷：“你該不會和他有過什麽往事吧？我一說起他你就走神。”

    元長音掙了一下，然而周豫握得牢牢的，倒讓她委屈起來：“我隻是想起那天的事來，不小心走神了而已，你就能聯想到這上麵去！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元雍接到長安之後，隻在外麵待了幾天，很快就進元府了，哪來的時間和他私會。”

    周豫這才意識到是他太敏感了，說來也是，元長音壓根沒有和他培養感情的機會。“是我多心了，你別生氣。”他感到不好意思起來，自己什麽時候成了這種吃醋的人物了？

    元長音卻不理會他的歉意：“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解釋過一次還要懷疑，早知道這樣，我就愛上別的男人，真讓你嚐一嚐這種滋味！”

    周豫沒想到她能生這麽大氣，聽她埋怨自己的話，竟想愛上旁的男人，心裏的火氣也上來了：“你很有能耐是嗎？愛上別人？你想得美。”周豫心裏一陣窩火，他愛的人，怎麽能愛上別人？

    元長音甩開他的手：“你以為離開你我就找不到更好的了？我不過是沒找——”

    “元長音！”周豫低聲喝道，目光如寒冰般凍人，仿佛要將她釘在原地似的：“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她一時氣短，想著好不容易有出宮的機會，可不能就這樣惹惱了周豫，讓他給浪費了，萬一他對自己有了警惕之心，將來連逃出宮也會受阻礙的。思及至此，元長音決定軟下一點也無妨：“你別生氣，我、我剛才太急了。”

    她低下頭來，像隻知道錯了的小貓，用臉蹭著周豫的手：“對不起啦。”

    周豫剛要再說些什麽，看她軟軟的樣子，倒也不忍心了，他隻是奇怪，元長音怎麽會這般好脾氣起來，若是在從前，不和自己爭一下是不可能的。

    “那我以後也不說了。”周豫的聲音中也含著一分歉然，他鬆開握住元長音的手，指了指桌上的美味佳肴：“接著吃吧，涼了就不好了。”

    元長音搖搖頭：“我已經飽了。”

    “那就坐一會再走。”兩人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鬧市，來來往往衣著各異的行人，歡騰熱鬧的街景，都默默欣賞著卻不說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