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種狠話的人多了去了，和她的造孽數量成正比，然而至今也沒有哪一個人真能把她怎樣。而眼前一臉冰冷的慕林淵，秦嘉也並不擔心，她曉得自己的利用價值還有很多，逃跑的機會也有，所以完全不必要驚慌。

    慕林淵不願與她多言，轉過身拂袖離去了，他擔心自己再待下去，會控製不住想報複她。

    展琅殿中的顧洛玉心情實在很好，一來瘟疫得到完美解決，顧家也由驚愕轉變為對她查案能力的肯定；二來她一向不喜的元菀衣，已經被抓進天牢裏了，現在隔著清夜湖向對岸望去，鳳梧殿已是人去樓空；三來金久縈的身體正在恢複中，好在她年輕，身體的康複速度要快些。

    當瘟疫的真凶露出水麵後，周豫為了表示歉意，特地在一個非年非節的日子裏，把金久縈的地位從金貴人提到了金容華，又賞賜了十箱綢緞珍器給她。

    現在金久縈的傷口已基本愈合，每天隻需換一次藥就好了，餘下的時間裏，顧洛玉時常陪她坐著說話，或是一同到殿外走走。

    “點心來了。”寶鶯嗬著手，從殿外接過廚房送來的糕點，撩簾進了寢殿。從前她總不解顧洛玉為何對金久縈另眼相看，甚至隱隱有著不服的心理，現在寶鶯想開了，反正自家小姐頑固的脾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僅勸說無用，而且金久縈地位不高也害不了人。既然如此，不如就由著她寵去，周豫既不來，她家小姐總要有個玩伴。

    今天的糕點是香酥蘋果和枇杷甜湯，寶鶯放下梨木托盤，將盛在白瓷碗碟裏的兩份糕點端了出來。

    金久縈的臉色還有點蒼白，整個人瘦瘦小小的，隱在深紫色繡複瓣梅花的雲緞帳帷裏，月白色的寢衣袖子露在錦被外，手腕纖細如枝椏上的雪。

    顧洛玉坐在床前，憐惜地捏了一把她的腕：“是該多吃點了，這個年紀就瘦成這樣，可不是件好事。”

    “不是說不急麽？”金久縈的聲音永遠是這樣，柔柔地像一江春水，緩慢流淌過心間：“等病好了，再讓太醫開養胃的藥也來得及。”

    顧洛玉道：“來是來得及，可你自己也要上點心，你若是不和我住在一起，是不是連糕點也懶得吃了？”

    金久縈被她一語說中，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那時是我忘了。”以前她住在清荷閣時，位份低又來自列蒼，宮裏的人看不起她，按例送來的糕點，每每不是涼的就是餿了；又兼她性情內向，無人來時除了鬱鬱愣神，就沒有旁的事情可做，一來二去消耗量太少，確實不會感到肚子餓。

    顧洛玉雖然脾氣驕縱，從前待她不好，但二人經曆的事情一件件過去，便漸漸轉了態度，對金久縈很是愛護起來。

    寶鶯蹲在小桌前，用一把小銀刀將香酥蘋果切成了一片片，顧洛玉拈起一片來，將金黃色的甜香放入金久縈口中：“昨天你說太甜了，我讓她們少放了一點糖，你嚐嚐這次怎麽樣？”

    金久縈不像從前那樣怯生生的了，道一聲謝便就著顧洛玉的手，歪頭咬了一塊：“好吃。”說罷嘴裏叼著剩下的半截，指一指盤中的香酥蘋果，對顧洛玉道：“你也嚐嚐，她們這次用的是槐花蜂蜜。”

    顧洛玉看著她恢複了一點血色的唇，和兩瓣唇間夾著的蘋果片，忽然生出一點捉弄的意味來：“好啊，這麽好吃的蘋果，豈有不嚐的道理。”

    說著忽然傾身向前，伸手扶住金久縈的肩，飛快地貼到她麵前，趁其不備咬走了那截蘋果片。金久縈一驚，回過神來時，口中的一片已經進了顧洛玉的櫻桃小嘴中。

    “哎！”她輕喊了一聲，卻愣愣地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金久縈無意識地舔一舔唇，好像在尋找顧洛玉的一絲痕跡，又好像在回味剛才唇間的蘋果香。

    顧洛玉得意地笑了笑，將香酥蘋果咀嚼了個幹淨，末了點點頭道：“是挺好吃的。”她永遠比金久縈要放得開，在前者看來不過是玩笑的事情，卻能引來後者的臉紅。

    “對了，明天就是新年了，你們列蒼那邊都是怎麽過的？”顧洛玉好奇問道。

    金久縈笑了笑：“大體上是差不多的，隻不過我們那裏物產少，王庭也不像長安的皇宮那麽大，不能掛起一盞盞好看的宮燈。其他殺雞宰羊、祭祀拜祖的習俗都是相似的，我父王新年時會和他的兄弟、王妃們一起飲宴，還有士兵和野獸的表演，中原人大約是看不慣的。”

    她小時候有一次長安來了使節，由於大雪封山無法出去，便留在了列蒼過年。那天表演的節目是人與狼的互相撲殺，金久縈雖然一向難以接受，但到底是自小看大的，不會有太激烈的反應；而那位長安人見了，又驚又惡心，把早上吃的烤羊肉全吐了出來，大病了整整三天。

    “的確是太野蠻了。”顧洛玉知道這件事，自那之後兩國人就開始了互相嘲諷，一個說對方弱不禁風，另一個指責對方蠻夷未開化。

    “你還想去滑冰嗎？”顧洛玉想著她每日活動太少，未免悶得慌。

    金久縈是滑冰滑大的，眼裏一下眨著歡喜：“可以嗎？”

    “我問過太醫了，他說隻要別凍著，呼吸新鮮空氣對你有好處。”顧洛玉見她神采奕奕的，便笑著向身旁的寶鶯道：“快去給容華拿厚衣服去，我們要去滑冰了。”

    這一次她事先勘察過冰麵，深冬的湖水結了厚厚的冰層，斷不會向兩個月前那樣發生事故了。銀白色的寒冰一直結在湖對岸，湖心的冰麵也足夠厚實，早上有五六個小宮女去滑，在冰上跳來跳去都沒事。

    “那我下床了。”金久縈聽說可以滑冰，喜得將錦被一掀，隻穿著寢衣和襪子便要下床，不曾想她躺得太久了，僵硬的腿部和膝蓋沒有適應突然的動作，一個站立不穩便要栽到地下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