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疾不徐地攪著一碗牛奶調成的紫薯粥，一匙一匙吹涼了再喝下去：“還有旁的事嗎？沒有可以退下了。”

    顧子衡不喜歡猜別人的心思，尤其是管家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地上，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他難受。

    管家思量再三，還是把流傳開來的“白衣仙子”的事跡告訴了顧子衡，末了又笑嘻嘻道：“見過她的人都說是個絕色美女，公子您要不要考慮將她納入府中？現在滿京城都在說她，若是被別的富家少爺搶了先，可就不好了。”

    他知道顧子衡是一向喜歡美人的，若是在這事上能討他歡心，肯定少不了賞賜，再說那個傳聞中的白衣仙，管家也很好奇她到底長什麽模樣。

    “有多美？”顧子衡見慣了美女，已經生出極強的免疫力來了。

    “小的是沒見過，但聽徐家的六公子說，比從前衡山侯府上的三小姐，也就是曾經的婉貴嬪娘娘還要好看上十倍。”

    “她穿白衣服？看起來美得像仙女？”顧子衡問道，雖然他覺得這描述略顯浮誇。

    管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意這種細節，但還是肯定道：“是白色的衣裳。”

    顧子衡放下粥碗，散漫的神情頓時收住，開始聚精會神地思索起來，一個被往事激起的想法在心中蔓延開來，關於這位白衣仙的身份，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去把蘭台令史朱大人請來。”顧子衡吩咐道，已任職三年的蘭台令史朱修羽，是他曾經提拔栽培的顧家黨人，朱修羽是長袖善舞、能說會道的人，手底下偌大一張關係網，長安城簡直沒有他查不到的人。正因他的這項本領，故而顧子衡對他很是器重，兩人的關係亦很是密切。

    當朱修羽被請來喝茶後，顧子衡便將他對白衣仙的疑問一點點道了出來：“我記得昔日元雍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瘋，就是為了一個什麽絕色的白衣女子。”

    經他這一說，朱修羽很快便想了起來：“不過那次見到白衣女子真容的人不多，所以傳的時間也短，而且不是說她跳下樓去就不見了嗎？”

    “沒有不見，是被一個騎馬的女子帶走了。”顧子衡補充道，“朱大人不覺得她們之間，有某種相似之處嗎？”

    都是容顏絕色，都是白衣飄飄自帶仙氣，作為一個不信鬼神的人，顧子衡當然不相信什麽天外謫仙的傳聞，他很清楚那女子不是人才怪。

    朱修羽的神情凝重起來：“當時公子命在下去查，一條隱約的線索是，那女子勾起了衡山侯對一位姨娘的回憶，所以她有可能是元雍的私生女，也可能就是元府從未出現過的五小姐。”

    顧子衡接著說道：“現在元雍下落不明，這位姑娘倒是重出江湖，真真是有趣的事情。不過以那日的情形來說，他們父女間的關係，似乎不是很好呢？”

    朱修羽笑得了然：“她若是生母被害死、又被生父藏了十多年，能感情好才叫不可能呢。在下覺得大人的猜測有道理，那麽，接下來是不是該查一查了？”

    “是該查了，你那裏有什麽事務，可以讓別人來代做，這件事至關重要，倘若找到那女子，就能把元雍引出來，這可是樁大買賣。”顧子衡將杯中剩下的茶湯一飲而盡，微笑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了朱修羽，顧子衡回到書房開始處理一天的事務，這是他父親交給的差事，從十四歲開始便沒有不完成的道理。顧子衡是絕頂聰明的人，凡事隻需三分耕耘，就能做得讓人滿意，因而安於現狀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

    美麗的白衣女子他當然想要，但若能牽扯出更有挑戰性的事情，美貌便不那麽重要了。作為一個姬妾無數的富家公子，對美色他享受而不貪戀。

    一陣鶯鶯燕燕的笑語聲從後院傳來，最近他很是寵愛一位名叫冰清的女子，是他堂弟送的舞姬，人如其名生得清純可愛，性情是少有的大膽。人人都說顧子衡是魔鬼的性情，可冰清偏偏不在怕的，侍奉起來竟然奇跡般的與他相處得不錯。

    冰清是個聰明人，心知自己是顧子衡堂弟送來的，看在那位少爺的麵上，顧子衡就是不喜歡自己，也斷不會真殺了她，因而沒必要像旁的姬妾那樣，擔心自己的生命問題。

    顧子衡聽見窗外的笑聲，心想一定是冰清在和丫鬟們說笑。

    冰清一進來便脫了新做的杏黃銀鼠皮襖子，顧子衡的書房溫暖如春，穿多了既嫌發燥，也對親熱不便。冰清笑意盈盈地端著一隻檀木盤，盤中是一把顧子衡常用的白玉魚紋茶壺：“剛泡好了就要奴婢來，公子傳喚得可真是時候。”

    顧子衡微笑一下，看見她穿著一身雲黃色挑繡碧桃枝的水綢上衣，領口的扣子卻是鬆鬆的，荷葉邊裏不經意露出一片雪白肌膚來，不覺皺眉道：“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衣服都沒穿好。”

    冰清不在意地一個個扣上，撇嘴道：“今天是新年，公子也不陪奴婢多睡一會。”

    “新年無非是熱鬧一點罷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顧子衡看著冰清纖細有餘、豐腴不足的身量，拉過她凝脂般的手腕來，握一握道：“保持這個體形就很好，不胖不瘦的，看著就很健康。”

    他不喜歡油膩膩的肥胖，也不欣賞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楚王好細腰，然而世間女子能做到像冰清這樣平衡的，實在是少數。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他對冰清的喜愛裏多少裏包含著對她身材的偏好的。

    白玉的茶壺倒出清冽的淡色茶水來，冰清待茶水涼到七分熱時，才遞給顧子衡道：“公子嚐嚐看，這是新雪煮開的梅花茶。”

    顧子衡接過抿了一口：“新雪的滋味還是不夠，陳年的或許能好些，不過這梅花已經很難得了，攝政王殿下從江南送來的綠梅，味道確是比尋常的好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