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衡早就看不慣陰奉陽違的二哥顧子律，而這次他的遇刺，若不是周豫做的，最大的可能性便在顧子律身上了。

    顧家可從來不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模範家族，方才戴夫人暗暗的一抹得意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三哥顧子衍是三姨娘陸氏所出，與他母親一樣性格溫和，甚至有些懦弱的成分。顧子衡雖不算喜他，卻因其老實平和，待他還算不錯。

    五弟顧子徽與前麵四位兄長相比，年齡上差了許多，今年才十一歲大，還是個半大孩子。因他是與顧子律一母同胞的，如今養在戴夫人名下，故而顧子衡對他存了兩分忌憚。顧子徽現在還小，可再過幾年長成了，肯定會和他兄長顧子律一起對付他。

    六弟顧子徇是顧家諸公子裏最小的，生母是顧商的八姨娘，四歲大的孩子還是貪玩的年齡，母家又沒什麽勢力，算是諸子中最不足為慮的一個。

    顧子衡就這樣慢慢想著，走出顧商的書房，又在顧家春草園的假山旁站了一會，方回到自己的清凜院去了。

    回來後差人去找冰清，丫鬟回說戴夫人動了家法，四十板子打得冰清暈厥過去，現下請了郎中來瞧，還未蘇醒過來。

    顧子衡感到一陣心煩，戴夫人的指手畫腳，冰清的重重嫌疑，讓他的神情一瞬變得陰鷙冷酷。丫鬟看到熟悉的目光，在他身旁待久了的人，都曉得這是發怒和殺人的前奏，不由得渾身發起抖來。

    他隨便叫來兩個侍妾，剝了衣裳準備例行房事，卻覺得麵前兩個女子，橫看豎看都不得歡心，此時倒想起冰清的好處來。在服侍過他的姬妾裏，最能讓他滿意的就屬冰清了，有她珠玉在前，旁人就沒多少意思了。

    “都給我滾出去！”顧子衡給了一個侍妾一巴掌，不耐煩地喝道，被打的那人慌忙扯起衣服，也不敢俯身請罪，趕緊和同伴一起連滾帶爬出了臥房。不然以顧子衡的脾性，若是再惹他生氣，一頓打是輕的，被亂棍打死都有可能。

    天空又開始飄雪了，顧子衡睡不著覺，披了件寢衣下床，立在窗前默默看著。雪花的純白在深色的冬夜裏並不明顯，反倒是雪花撲在窗紙上的聲音，能聽得清清楚楚。

    第二日丫鬟說冰清醒了，顧子衡便去雲舒閣瞧她，隻見往日白裏透紅的粉嫩臉頰，如今趴在床上，竟比雪還蒼白，一夜之間憔悴得厲害。

    隻是人一旦染上害他的嫌疑，在顧子衡眼裏就沒了憐惜的成分，他命服侍的人下去，坐在床前凝視著冰清，眸中一片清淡的漠然。

    冰清沒了以往的生氣，病懨懨地撐起來，在床上向顧子衡簡單叩了個頭：“是冰清不好，給公子添亂了。”

    顧子衡哼了一聲，伸手抬起她的下頷，迫使她抬頭與自己對視：“昨天是怎麽回事？你要我陪你去寶色街，是何人指使的？”

    冰清被他捏著下巴，掙紮一下卻覺更疼，無奈隻得保持著仰身的姿勢回道：“奴妾、奴妾不知，奴妾是真的想去寶色街，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顧子衡顯然不信她的話，手臂一鬆，冰清便跌倒在床上，被板子打過的傷處禁不起折騰，一瞬間慘叫出聲。

    “別以為你是子寧送來的舞姬，我就不敢把你怎樣，你究竟是不是我堂弟的人，還難說呢。”顧子衡咬牙切齒道：“冰清，你知道我最恨別人對我耍心眼，倘若不是你牽的線，我昨天會在顧家好好待著，根本不可能在街上遇刺。”

    冰清睜大了眼睛，連連搖頭道：“奴妾真的不知，奴妾昨天求公子，也不能確定公子就一定會陪奴妾出門啊。”

    顧子衡冷笑一聲，他已厭倦了這種事後裝無辜的表情，一時間腦海裏浮現起無數種對策，是關起來刑訊，拷打出那人的姓名來，還是放長線釣大魚？經過一番思索，顧子衡考慮到堂弟的麵子，還是選擇了後者，不然自己拷打堂弟的舞姬，傳出去豈不讓他臉上無光？

    想到這裏，顧子衡伸手撫上冰清的腿，血肉模糊的傷處一抖，他看也不看便捏下去，冰清疼得吸氣，扭動身體發出求饒的聲音：“公子住手！疼，奴妾疼！”

    顧子衡鬆開手：“疼麽？疼就告訴我，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可冰清還是搖頭，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樣子，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滾來滾去終是一顆顆落了下來。顧子衡俯視著她，冷冷道：“很好，你不說，那便不說吧。”說罷拂袖離去，再不看她。

    冰清跌在榻上，怔怔落了淚。

    當晚顧子衡對她的處置便傳了過來，將冰清由侍妾貶為奴婢，平日依然侍奉他，但不再有獨居的院子。服侍她的丫頭們都收拾東西走了，冰清被人抬到一張藤席上，送去了清凜院旁一座空置的下人住的廂房裏。

    姬妾們看在眼裏，誰也不敢多說什麽，顧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將妾貶為婢子的先例，這等於一朝從主子跌落為奴仆。

    年初二晚上，當顧家諸公子小姐同在雅善堂用晚膳時，顧子律溫言暗指顧子衡的處置太過不近人情，被他毫不在意地擋了回去：“這有什麽？二哥未免多慮了，冰清本就是舞姬出身，難登大雅之堂的人，何曾是什麽主子。”

    他說得漠然，一時也無人再敢多說什麽，晚膳後他將對冰清的處置簡略地說給顧商聽，又道：“我若逼問她，未免太傷子寧的麵子，傳出去的話也不好聽。現在將她貶為奴婢，一來對下人是個警示，二來暫且不動她，看她會不會放鬆警惕，到時候釣出條大魚來。”

    顧商淡淡一笑，同意了兒子的做法，又暗暗叮囑他小心行事，以免再被傷到。

    自從秦嘉回到宮中後，就因身受內傷的原因，連著數日昏睡不醒，偶爾哪一回宮人灌藥灌猛了，嘔得一床被子都是藥汁不說，還能連帶著吐出血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