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忍不住在抖，不想讓慕林淵發現，便將整個人都裹進被子裏：“天寒地凍的，我要做好保暖措施才行。”仿佛剛剛的不適，都是由於怕冷。

    慕林淵雖心中仍有疑惑，見她這個樣子，倒也不便再問什麽，當下隨便囑咐兩句就出去了。

    待慕林淵走後，秦嘉才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深吸了一口氣，她想冷漠是對自己有好處的，等不久後和元長音逃出皇宮，再去想將來的事情吧。

    她想起不久前和元長音的對話，那女人竟然知道地宮的通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們商議後的結果，是不準備走這條路。到時候的事情，她自有打算，當初她殺害夜晉、動搖整個夜氏家族，隻是為了金錢而已。因而對元長音後來的慘狀，多少還留有一些同情，慕林淵總猶疑自己會傷害她，但其實並不會，本就無冤無仇，如今又是利益一致，怎會再下殺手。

    年初六時，皇室該休息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周豫算是正式進入昭平二年的辦公時期，新的一年裏雖然熱鬧，但堆積如山的奏折與往常相比仍是不減。

    這一天元長音從偏殿出去，走到宸殿前的漢白玉長階前時，恰遇到剛出來的韓紹之。

    “蘇柒！”她見狀有些驚訝，腦袋一時沒轉過來，又喊起了他曾經的化名：“額，韓大人。”

    韓紹之一怔，隨即含笑躬身，有模有樣地向她這位昭儀請了安，元長音想起過年時周豫說過，要對韓紹之的職務做些改動，不由問道：“大人是來向陛下辭行的？”

    許是因為第一麵的印象很是良好，故而韓紹之哪怕穿起正經嚴肅的官服來，在元長音心中也是像大哥哥一樣的存在。

    韓紹之笑著點頭：“明日就要動身回江南了，聽陛下說，開春他會去金陵見攝政王，到時你也一同前往，我會在那裏備置酒席等著你們。”

    元長音今天穿了件天藍色暗銀線繡月白水仙花的綢緞衣裳，裙擺曳地，滑過深深的積雪。這一方天藍顏色映著晴空，說話時發上白玉釵垂下的玉珠瓔珞也一並抖動起來，越發顯得唇紅齒白，歲月靜好。

    “娘娘……”韓紹之剛一開口，就被元長音打斷了：“說什麽娘娘不娘娘的，大人喚我阿夜就好。”不管見多少次，她都是那副沒架子的樣子，長久不見帶來的距離感，在見麵短短一陣的功夫裏，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韓紹之還是笑著，卻並不好意思叫出口，隻道：“年前發生的大事不少，中宮病逝、瘟疫和巫蠱案相連，你一個人在宮裏要好好的，現在元家沒了勢力，要提防有人會欺負你。”說著低低道：“當日在熙和樓，第二天我沒去，是因為臨時有急事，被陛下的墓衛叫走了，所以沒來。一直以來都沒機會與你單獨說話，今日總算有了空閑，想請你原諒。”

    韓紹之言辭懇切，倒讓元長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沒有的事，你不說起，我都快忘了呢。”她一時覺得殿前有人影向這邊望來，這才意識到已在階前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一個是後宮嬪妃，一個是朝中臣子，說話太久似乎不大妥當，連忙道：“瞧我說了這麽多了，也該走了，等春天到了江南，再和大人好生聊聊吧。”

    韓紹之並不傻，見她突然講話題打算，也意識到了兩人行為的不合適，躬身之後便也道別離去了。

    蘇柒走後元長音照常去梅苑摘花散步，當傍晚時分抱著梅花回來時，陸晚接過她手中的捧花道：“奴婢來插瓶吧，陛下說讓娘娘回來就去書房那裏。”

    元長音哦了一聲，並不當是什麽大事，略略換了一身家常的青色暗紋錦衣，便向書房去了。宸殿今日的氣氛似是不同尋常，往日服侍的內監宮女都被撤走了，隻有樓春一人守在殿外，正百無聊賴地把玩一隻裝在小盆裏的烏龜。

    她提起長裙向裏走著，隻覺地毯綿軟，好像連人聲也回蕩不出，當她穿過重重金玉珠簾時，發現書房裏的帝王還是照舊的神色，坐在那張紫檀木雕花海棠椅上，低頭執筆寫著奏折。

    “陛下有事找我？”元長音試探著問道，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總覺得今天的氣氛不大對勁，周豫的心情更是不好。

    “嗯。”周豫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頭也不抬地指一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她隨便挑一個坐。元長音覺得氣氛不大好，沒有像往常那樣挨著他坐下，而是挑了一把相隔較遠的，慢慢坐了下來。

    起初她想等周豫先開口，便盯著他手中不停歇的青玉兔毫筆，看著那筆尖蘸足了墨汁，一氣寫完一封奏折，又向硯台上探去，如此循環往複至天黑，也不見他有什麽話要說。

    元長音等不及了，出聲問道：“誒，快要吃晚膳了，你歇一歇好吧？”她站起身來，走到周豫身後替他揉捏起肩膀來：“你今天怎麽了？一句話也不說。”

    她背對著周豫，自是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直到周豫放下筆轉過身來，才驚覺他麵上已是一片烏雲之色。元長音“呀”地吃了一驚，替周豫揉肩的手不由自主地彈開了：“你生氣了？”

    周豫背靠在桌上，抬臉望著她：“你不知道我生氣的原因？”等了這麽久，就是想讓她先開口，沒想到她迷迷糊糊的，到頭來還要自己來說。

    “啊？我不知道呀。”元長音一臉懵懂地看著周豫，心想他生氣和她有什麽關係？自己這兩天也沒做什麽刁難他的事情啊。

    周豫陰沉著臉道：“那我給你提個醒——把你今天做過的事好好回想一遍，想想自己到底錯在哪裏了。”

    元長音越發不解起來，但看著周豫一臉她不說就不罷休的表情，隻得一件件回想：“是因為我去蘭萱殿了？”

    她覺得問題出在這裏，畢竟她答應過周豫，不去接近那個危險的女人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