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周豫說，就算她想知道關於秦嘉的消息，讓墓衛代傳好了，可今天早上她還是偷偷前去了。

    周豫不聽則已，一聽更是生氣：“什麽？你去看秦嘉了？”沒想到元長音氣他的事情還有第二出。

    “啊？不是這個嗎？”元長音本以為就是它了。

    “這個先記下，待會再和你說！”周豫憤憤道：“接著想。”沒想到這女人背著他，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

    “我……”元長音支支吾吾地，想來想去方想起下午在宸殿外發生的事情，該不會是和韓紹之有關吧？想到這裏，她小聲道：“是不是我和韓大人說的太多了？”

    周豫瞪了她一眼：“想起來了？”他一臉吃醋受傷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和他關係不一般，見一次麵就說上這許多話，還是在宸殿外麵，旁若無人地聊天，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了麽？”

    元長音聽著一通指責，心裏雖明白自己做得引人誤會，又有些不服道：“我看你就是多心，我和韓大人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哪來什麽旁若無人，我們清清白白，本來就不避外人的。”

    她越說周豫越來氣：“什麽叫不避外人？你還有理了是嗎？”周豫伸手攬過她的腰，用力一拽便將她整個人按在腿上，指著窗戶道：“你們兩個在殿外說了多久，還一直笑，你在我麵前笑得都沒這麽燦爛！”

    “我、我哪有？”元長音對他的指控感到不服：“我經常對你笑的！”

    周豫不理會她的辯解，仍是生氣道：“你捫心自問，一個已婚女人這樣對一個單身男人，都快笑到人家心裏去了，這合適嗎？元長音，你是我的人。”

    “那……那蘇柒、哦不韓大人，他也是我的朋友啊，你想讓我怎麽樣？難道以後不和他說話麽？”元長音委屈道。

    “蘇柒？”周豫聽她提起韓紹之的舊名，又覺一股火氣竄上心頭：“你還念著他以前的名字，從前不是說和他隻有一麵之緣嗎？怎麽現在又說是朋友？”他越發懷疑起兩人的關係來，感覺元長音和韓紹之兩個人，肯定不是萍水相逢那麽簡單。

    “我——”元長音一時語塞，愣愣看著周豫，半晌方弱弱道：“那時隻是和他多聊了兩句，覺得投緣就想交個朋友，你別誤會，不是別的意思。”

    周豫以手支額，發出一聲歎息：“元長音，你是不是眼裏從來沒有我，所以才會毫無顧忌地和韓紹之越聊越歡？你難道就沒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和另一個女人這樣言談嬉笑，你也是會難過的麽？”

    元長音一時愣在原地，她琢磨著周豫的話，才發覺這情景若是放到自己身上，大約也是會吃醋的。可她還來不及說出什麽，周豫的目光就從她臉上移開了：“算了，我想你是不在乎的，你沒那麽愛我，自然不會這樣吃醋。”

    他將元長音從腿上拉下來，認命般地靠在椅背上：“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是嗎？也就年三十那一天，才肯叫我一聲豫郎；我剛才說出心裏的不滿，你還是一副我疑心太重的樣子，每當我不去你的寢殿找你時，你也是做自己的事情，沒有說過想念我……我早該認清現實的。”

    周豫的聲音低沉而落寞，她極少見他有如此情緒低落的時刻。

    “我、我不是故意的——”元長音結結巴巴想要解釋，卻被周豫一句話堵了回去：“潛意識也是能說明問題的，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本就不該這樣愛你。”

    元長音看著他變得冷淡的目光，竟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周豫卻是比她冷靜一些：“元長音，我不是個聖人，就是簡單的凡夫俗子，我愛一個人不是不求回報，我希望我愛的人，也是能同樣愛我的。而以如今的情境來看，顯然愛上你，是我犯的一大錯誤，人生本就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再自討苦吃。”

    窗外的屋簷下結著冰，如她的心一般，冷得不能動彈。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周豫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更沒有想到一件件小事堆積起來，他忍了這麽久才發作。

    “你說你曾經愛過我，那麽我也曾經愛過你，現在結束吧，我們不愛彼此，說不定能過得好一些。”周豫像是疲倦了似的，眉目中又有些歉然：“就當是我不好吧，你從前說想出宮，是我壓著不許，現在我想開了，強扭的瓜到底不甜。這樣吧，現在元雍剛抓回來，朝中人心還有些動蕩，等過些時日，我啟程去江南看攝政王時，也帶著你一並離開。到時候製造出一場意外事故，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了，你覺得如何？”

    元長音好像不會說話了似的，嘴唇微微翕動著，不知是想說話，還是在發抖。良久她才說道：“周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心裏是有你的。”

    回應她的是一聲歎息：“好了，元長音，你用不著擔心，我即使不愛你了，也不會把你怎樣。你若是覺得麵子上過不去，到離宮前就還住在宸殿，離宮後你想要什麽，我一次性都給你，從此天涯陌路，你我兩清。”

    元長音撲簌著落下眼淚來，明明做錯很多的是自己，可到頭來感到被拋棄了的人，也還是自己。那句“天涯陌路，你我兩清”，就如一把刀剜著她的心，字字句句皆是血。

    “你……是我做得不對，我、我可以補償給你……”她越說聲音越微弱，想起不久前還策劃著離宮出逃，現在真捧到自己眼前了，反而不願意起來。

    周豫含著倦意道：“我不要這份補償了，你說得對，我們是真的不合適。”

    從前她覺得他們不合適，可到了真要分開的時候，才覺出周豫的種種好來，是他在難過是陪著自己、溫言軟語地哄慰著，哪個大臣進貢來的奇珍異寶，都要拿給自己瞧瞧；妹妹去世時她一度陷入鬱鬱中無法自拔，是周豫一直耐著守著她，平日裏即使有爭吵，做出讓步的也是他……過去的點點滴滴忽然彌漫在心頭，時至今日元長音方才徹底看清，周豫究竟為自己付出過多少，而自己選擇性忽視的又有多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