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散落一地，一架翠玉鑲寶的屏風上有許多珠寶被敲走了。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躺在香氣襲人的錦被中，守夜的衣服被剝下，換上的是刺繡織綺的寢衣。那墓衛被宮人推醒，見自己是這個樣子，一時竟嚇得大聲喊叫起來。

    “她昨晚打暈了墓衛，換上他的衣服大搖大擺出了宮，接著和昭儀一起，冒充墓衛混出了皇宮。剛剛接到消息說，城門口的守軍依稀記得，昨晚有墓衛帶著一個女人出了城。”清徐長歎了一口氣道：“秦嘉就是個禍患，有她在誰都不能安寧。”

    慕林淵聽著他的描述，試圖腦補出那位倒黴蛋醒來時的情形，想象之下不由捂嘴笑出了聲。雖然眼下要麵對的是件大事，但深究起細節，卻是十分地搞笑，他想這大約是秦嘉的惡作劇，故意為了捉弄墓衛才多此一舉的，一時對她又是惱恨又是想笑。

    但說笑歸說笑，該做的事情還有一籮筐在等著，妃嬪出逃是大事，城中的禁軍都已行動起來，挨家挨戶開門搜查，宮裏的畫師正根據記憶緊急作畫，將元長音的模樣描摹畫中，預備貼在士中各個區域，標注高昂的懸賞金，讓來往的人憑借相貌找人。

    “其實依我看，陛下還是在意昭儀娘娘的，他讓人先找昭儀，可沒有說重點是秦姑娘。”

    慕林淵見他提起秦嘉來，語氣中不免多了一絲憂慮：“那麽秦小姐呢？你說她們兩個會一起走麽？”

    他倒是不擔心秦嘉的安危，以她的身手和騙術，應該擔心的是不幸遇上她的人。可是她既然和元長音在一起，又是元長音的殺父仇人，該不會連帶著夜晉的女兒也一起害了吧？倘若秦嘉殺了元長音，或是逃跑過程中出了什麽意外，他相信周豫都不會輕易放過她，而以目前的心境來說，慕林淵又不希望秦嘉會死。

    當清徐和慕林淵離開後，周豫再也按捺不住脾氣，生氣得在宸殿裏踱來踱去，說好了等春天去江南時，順便將她放走，可她一定要破壞計劃！破壞倒也罷了，還要捎帶上秦嘉，那個該死的刺客，他就不該讓她待在蘭萱殿裏。現在責怪墓衛也沒有用了，以那個女人的狡猾多端，如果想要不上當，恐怕就隻有一刀殺了她。

    樓春在殿外候著，眼見中午到了，皇帝也沒有半點要傳膳的意思，禦膳房的人做好了膳食，也是大眼瞪小眼立在殿門外，就是不敢進去。誰敢在這時候打擾陛下，簡直是不要命了。

    可午膳總不能不吃，樓春內心掙紮了半天，隻得進去向周豫請示，誰讓他是宸殿的總管，再棘手的事情也隻能他上。

    樓春小心翼翼推開殿門，屏住呼吸向書房走去，令他稍稍放心的是，地上並沒有一片狼藉，也沒有任何被砸碎的東西，看樣子周豫的控製力還在。

    他好言好語地請周豫消消氣：“陛下，昭儀娘娘吉人天相，想來不會出事的，娘娘是穩重的人，就算帶上那位秦小姐，想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會被秦小姐害到。”

    可惜他並未抓住要領，這一說就說到了周豫的著火點上，年輕的帝王登時怒道：“你以為朕是在擔心她？像她那樣不知好歹的女人，朕就不該寵了這麽長時間！朕現在擔心的無非是秦嘉跑了，她本身就和朕不是一條心，曾經又是元雍的人，天曉得她能製造出多危險的事情來！”

    樓春嚇得一縮，腦子轉得卻快，心想您口口聲聲說不管昭儀，放話讓禁軍搜遍全城找人的又是誰？但心裏話畢竟不能說出來，哪怕他覺得周豫口是心非：“那，陛下既然不在意昭儀了，何必再找她呢？不如就此兩清……”

    周豫瞪視著他道：“她不聽話難道朕不該教訓，把整個皇宮攪得天翻地覆，恐怕現在整個長安城都知道她逃跑了！她這是要把朕置於何等境地，眼裏根本就沒有朕，這種人……等抓回來朕就把她扔進冷宮裏，讓她自生自滅去！”

    他話說得狠了，自己也覺過頭，便找起樓春的茬來：“你來這裏做什麽？惹朕生氣麽？”

    樓春連忙向他請示午膳的事，周豫原想不吃，但想到這事若被記上一筆，免不了又有嚼舌頭的史官說，自己為了一個妃子連飯都吃不下，豈不是可笑？更何況他現在對元長音恨得牙癢癢，還不想把自己的憤怒和衝動都歸因於她。

    匆匆用完午膳，樓春見周豫心情好些，便提及元長音曾住過的偏殿，詢問接下來還如何處理。

    “東西就不用動了，朕今後也不會再過去，”周豫想起偏殿的宮人來，又氣道：“那些宮人都是幹什麽吃的，主子逃走了都不知道！樓春，你傳令下去，把貼身服侍昭儀的和昨晚值夜的宮人都抓起來，統統打死！”

    樓春聽得心驚肉跳，心道周豫酷好殺戮的一麵又顯出來了，慌忙跪地求情道：“是娘娘自己想逃走，那些宮人平日服侍也是盡心，還望陛下網開一麵，從輕處置吧！”

    “放肆！”周豫斷喝一聲，走上前來拎起樓春的衣領道：“朕瞧你是越發有能耐了，連朕的決議都要管一管！朕提醒你，你若再越線多言一句，信不信朕把你趕出宮去！”

    樓春又驚又俱，但還是硬著頭皮求饒：“奴才命不足惜，隻求陛下看在與昭儀娘娘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誅殺偏殿的宮人！求求您……”

    周豫握著他的頸，手上的力一使再使，終是沒能徹底扭斷他的脖頸。大殿陷入一片死寂，良久周豫鬆開手，樓春咳嗽著撲倒在地。

    “陛下？”他咳了半天，方試探著問道。

    周豫像是被憤恨折騰得沒了力氣，疲倦地倚在桌案上道：“罷了，你是為朕好，朕不殺人……傳令下去吧，值夜的和貼身服侍的，就在殿外竟沒有察覺……各打五十杖，發配到浣衣局去做苦役一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