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敏玉畢竟是自己的表妹，如此直白地說她不值得，未免會寒了人家的心，若是強行替她分析利弊，隻怕聽沒聽懂不說，反而會記恨自己阻攔。

    她歎了口氣，將肩上的紫貂皮裹得更緊了：“敏敏，她現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你對付她隻會吃力不討好，與其這樣，不如等著她一朝跌落下來，再落井下石也不急。”

    “姐姐！不是這樣的，”顧敏玉扭著身子道：“你不明白，現在整她才有意思，都成落水狗了，哪裏能體現出成就感來？姐姐，我瞧你入宮才半年，怎麽連心性都給磨平了？”

    顧洛玉心頭一緊，惱恨顧敏玉不知輕重，竟拿話來激她，但口吻還是平平淡淡的：“你若真想，那便去做吧，姐姐不攔你，隻是你記著姐姐今天的話。我們都是顧家的人，又是堂姐妹，我為你考慮的話，還望你能聽進去。”

    顧敏玉再也想不到，自己一番急吼吼換來的竟是堂姐清淡如水的表情，她就是再笨，也明白堂姐不支持自己的想法。可她話說得懇切，又的確不是刻意為難自己，一時竟叫顧敏玉愣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顧洛玉也在緊緊思索著，不過片刻的功夫，心思已經變了。她本就算不得好人，披著關愛堂妹的羊皮，狼尾巴還在皮外翹著，她想既然自己說服不了顧敏玉，不如就讓她吃一次虧得了。

    反正她是不喜蘇映桃的，若有人能替自己動手，倒也是件好事。這樣一來顧敏玉就算搞砸了，周豫大發雷霆，也會看在她是顧家人的份上，不會做太重的處置；二來經過周豫的教訓，顧敏玉大約也能收斂一些，免得日後捅出更多的亂子來，陷顧家於不利境地；三來也是向顧家人表明，在宮人還是得依靠自己，堂妹已是不中用了。

    這樣想著，顧洛玉不由和顏悅色起來：“敏敏啊，我是覺得你年紀還小，怕你把握不好火候，把自己給賠了進去。但你若真有好主意，姐姐也不攔著你，畢竟半年沒見了，敏敏長大了，看起來也不像小時候那樣頑劣了。”

    顧敏玉本是悶悶不樂的，聽顧洛玉這樣說，頓時欣喜起來，美滋滋道：“姐姐說得是，敏敏不是小孩子了，這種小事還是能自己做好的。”說完剛想站起來，又覺得不太穩重，便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道：“姐姐不要擔心，現在敏敏是不會在節骨眼上動手的，能陛下一腔熱血涼了下來，我再修理蘇映桃就好。”

    說著到底是忍不住喜悅，簡短地向顧洛玉說了兩句話，就喜得飛跑了出去。

    顧洛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收斂起笑容來，麵容變得比冰雪還冷。原來半年不見，這丫頭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也該吃一個虧了。

    她方才說擔心顧敏玉掌握不好火候，實際上是根本掌握不了，隻要周豫心裏有蘇映桃一日，隻要惡意傷害她一點點，就能引起周豫的怒火。顧敏玉是早晚要吃虧的，隻是吃大吃小，就看她個人的計謀了。

    過一會金久縈端著茶盞進來，白玉的杯盞中蕩漾著碧綠的茶湯，茶香飄浮到她的衣上，令她忍不住輕嗅。

    “她走了？沒有向誰鬧臉色吧？”

    金久縈笑著搖搖頭：“那倒沒有，顧婕妤出去時，好像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顧洛玉接過茶盞，卻不急著喝，手指在碗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敏敏啊，實在還是個孩子，不清楚什麽是能做的，什麽是不能做的。也罷，讓她嚐一嚐教訓也好。”

    金久縈挨著她坐下來：“顧婕妤不懂事，不是還有你嗎？你教教她不就好了。”

    身旁的人歎了口氣，撫著她的肩道：“你還是太單純了，哪裏有這樣容易的事？後宮傾軋，可不是能教出來的手段。”說到這裏她忽地一笑：“你又怎會認為，我是想教她？”

    金久縈一怔：“什麽意思？”

    顧洛玉想了想，畢竟她的漢話算不得很好，若是說得複雜了，大約是聽不懂的，便揀著簡單的詞匯說：“你在列蒼那邊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你們之間的關係好不好？”

    “不好。”金久縈誠實道，列蒼王膝下女兒很好，兒子倒是挺多，不過諸兄弟間為了爭搶世子的位置，已經爭得不可開交了。

    顧洛玉攤手道：“我們顧家也是，別看堂兄弟姐妹間和和睦睦的，實際上關係沒那麽好。就像我對顧敏玉，不過是看在親戚關係上罷了，她要真一意孤行，我才不管她，反正到頭來吃虧的不是我。”

    嘩變的長安城裏，分散在市中的綠袖、元春零和施顏等人，也都紛紛知道了元長音出逃的消息。

    施顏在清徐府上，養傷養得差不多了，這天在後院蕩秋天，聽著丫鬟們說外頭的事，驚得差點從秋千架上栽下來。

    清徐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你小心點，若是再摔一次，這半個月的時間就算白養了。”

    當然施顏處在驚訝中，顧不得這些：“昭儀逃走了？因為和陛下吵架？”這理由，聽起來未免太隨意了，不久前她還不值一顧地想，元長音和周豫不過是鬧騰罷了，他們早晚得和好。

    清徐的臉色有點發青：“陛下已經讓墓衛去找了，昨晚不僅是她跑了，連帶著蘭萱殿的那位也逃走了，用了個極好的法子，把守門的墓衛都騙過去了。”

    “蘭萱殿那位是……秦嘉？”施顏吃驚地快要掉下巴了。

    “是啊，現在說不清是誰拐誰了，陛下發了老大的脾氣，要我們趕緊把昭儀找回來。看他現在的樣子，也不曉得是擔心昭儀出事呢，還是想把人抓回去大罵一頓。”清徐想起秦嘉來，不由問道：“對了，秦嘉不是曾教過你嗎？你知道她有可能去哪裏麽？”

    施顏一臉無可奉告的表情：“這種事情她又不會提前告訴我，再說了，依我看她是不會在長安的，現在沒準已經跑到大山裏躲起來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