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裏？”清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柳葉山莊都被燒沒了，難道她能去那裏住？”

    施顏道：“當初她是我老實，天天帶著我在長安和曲州間的山裏訓練，那一帶她是極熟悉的。崇山峻嶺多，有些隱蔽的山洞，外人根本看不出來，所以啊，你們現在抓人的難度是真的大，如果她存心想害元長音，恐怕你們連屍體也找不到。”

    清徐在施顏的話裏越發悲觀起來，本來天下之大，找到兩個人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更何況其中一方不僅武藝高強還心狠手辣，“那你說，以你對她的了解，她會殺死元昭儀嗎？”

    施顏的回答讓他稍稍鬆了口氣：“我倒覺得不會，秦嘉不是多此一舉的那類人，若她想殺元昭儀，那晚把她推下城樓摔死，在隻身逃出宮去，豈不更令人氣憤？”

    她說了一半，忽然打住了，清徐疑惑道：“你怎麽不說了？”施顏怔了一怔道：“我剛剛想起一件事來，秦嘉是恨陛下的。”

    “你也知道？”清徐還是從慕林淵口中聽說的，正因如此，慕林淵特意命人加強了宸殿的警衛，保證外人是進不去的。

    “她與我略略提過一點，但說得很含糊，是偶然提到的，我也沒有多問。”施顏坐回秋千架上，停止了晃動：“你有沒有想過，她此舉很可能是利用昭儀的脾氣，帶走她順便打擊陛下？別說什麽陛下有了新歡就忘記舊愛，且瞧那新歡的長相和陛下的反應，就知道他即便恨著昭儀，也是愛著她的。你說元長音若死了，對誰的打擊最大？”

    碧藍的澄澈天空下，薄薄的陽光照進小院裏，此時雖是寒冬之末，然而數九寒天裏還是很冷的。街角的冷風還未吹來，清徐便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你是說攻心為上？她不想要陛下的命，就選擇傷害他最在意的人？”

    施顏思索著道：“她未必不想要陛下的命，或許秦嘉隻是想循序漸進罷了，先逃出皇宮確保自身安全，再利用元長音和陛下談判，誘其出來而後痛下殺手。理論上如果做得好，是可以既傷一個人的心又害死他的命的，秦嘉一向手腕毒辣，這世上的人……大約她沒有顧惜的。”

    秦嘉的感情在她這個昔日徒弟眼裏，就是一張白紙，她什麽都看不見，自然無從揣測。

    “我會讓墓衛盡力去做的，不過她若是想要挾陛下，那麽元昭儀現在應該是安全的，她不會蠢到害死自己的人質。”清徐做墓衛多年，再難纏的敵人都曾被他擊落馬下，唯獨這個秦嘉，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竟堂而皇之連夜拐走皇妃，簡直是對周豫和墓衛臉麵的雙重打擊。

    施顏見清徐的臉色越來越差，不由出聲安慰道：“凡事還是要往好處想，說不定秦嘉已經想開了，隻是想幫昭儀出逃而已。或許她另有誌向，暫且不急著傷害陛下，她這人不是一向對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藥感興趣嗎？”

    清徐思慮良久，方道：“現下最要緊的是讓墓衛全力搜索，還要有人去查她對陛下的宿怨到底是什麽？若是怨恨已在不經意中解開了，那麽昭儀的安全隱患也就消除了。”

    他抬起臉來，望著漏出一道陽光的晴天，飄浮著的白雲厚厚的，西邊看去甚至有隱隱的烏色，不知是否要下雪：“這般危險的人一旦逃出，天下恐又將大亂了。”一想起昔日秦嘉對衡山侯一黨的貢獻，清徐就覺渾身的感官都緊張起來了。

    然而眼下被他們擔憂的兩位，倒是在青山間慢悠悠趕路，枯枝敗葉在馬蹄下簌簌作響，兩人依舊是共騎著一匹偷來的馬，穩穩行在山路上。

    按照秦嘉對群山路線的記憶，此時她們已經出了山旁的曲州城，正在以繞圈拐彎的方式，向遙遠的南方行去。一個值得人燃起希望的消息是，南方再冷也比北方溫暖，越往南走會越舒適的。

    兩人白天趕路，到了晚上便歇在秦嘉早就熟知的山洞裏，地方雖然簡陋，但生氣火來還是很溫暖的。夜幕下她拎著一隻血淋淋的兔子回來，見元長音正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撥火棍，有那麽一瞬間，很想趁其不備做點什麽。

    在她看來，元長音還是太單純了，說來也怪周豫，當初是他為了元長音好，怕她受刺激才不說秦嘉是她的殺父仇人；現在可好了，元長音心無芥蒂地跟著自己跑了，周豫大約是悔不當初的吧？

    她很快從怔忪裏回過神來，麵不改色地走上前去，教元長音怎樣給兔子剝皮：“野生現烤的兔肉是很美味的。”一晃神的功夫，拔下的兔毛就掉落一地了，秦嘉想著，她還是別把壞人做得太絕，都殺光人家一家了，再說現在元長音失蹤了，對周豫也算是一種精神上的打擊。

    燃燒著的篝火裏，元長音和她說起韓紹之來：“秦姑娘可知道上一任京兆尹韓大人？”

    秦嘉並未見過他，隻是略有耳聞而已：“任期倒是挺短的，才被陛下提拔不久，就不知道去哪裏了，至於他與江都王的淵源麽，依我看應該是臨時偽造的。”

    “姑娘可知道他原來是哪裏人？”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他上任是昭平元年的事，那會子我忙著給元雍閉關煉藥，外界的事知道得不多。”她一時有些好奇：“前些天聽慕大人說起朝中的事，記得韓大人是要去江南的，怎麽你想跟蹤他不成？”

    元長音連忙擺手道：“沒有的事，他向陛下辭行時我還見著他了，隻是看模樣不像是江都王母家的人——韓家的親戚們都有些傲氣。”

    秦嘉便也附和兩句，隻當是個平淡的小插曲，沒有再往下說。過一會兔肉烤好，兩人一邊吃著，一邊就地討論起去江南的路線來。

    按照秦嘉的計劃，是向南到金州，沿河向東至襄州、荊州，從荊州開始順著長江，便能去往江南，諸如江州揚州等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