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該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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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一聽隻會想以為他是指這三年裏,因為他當初錯誤的妥協,才導致如今的局麵。

    可事實遠非如此,而且,他相信,陳少峰聽得懂他的意思。

    一步錯,步步錯。不止這三年的時間,他是一切錯誤的源頭。

    陳少峰始終沉穩自如,聞言掀起眼皮,“怪過,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但從很早之前,我對你就再沒有過這種情緒。”

    任誰剛知道自己掉進別人的陰謀都會氣憤,那會失去理智,隻一味的責怪讓他陷入如此境地的所有人。

    尤其車禍那段時間。

    但是情緒是一時的,冷靜下來的他恩怨分明。

    老頭想幫他,這點毋庸置疑。

    他要求的不多,有這麽一點善意,其他的無關緊要。

    那個人太陰損,但凡有點善良,都避免不了被他利用,所以要怪就怪他。

    至於老頭暗指的另外一點,“孩子長成什麽樣,父母得負一半的責任,剩下的是他自己的事情。你的錯,你一直在努力補救。改變能改變的,接受無法改變的。大家都是凡人,哪能事事順心。”

    他看著那雙複雜晦暗的眼睛,無奈而悲戚:“他是你生的,我還是他生的。不原諒你,我豈不是這輩子都得跟自己過不去。”

    冤有頭,債有主,誰的錯誰自己背。

    若隻要跟陳國棟有牽連的人他都得怪上一怪,那他自己就得是那個最無法原諒的人。

    因為無論客觀主觀原因有多少,他父親跟母親婚姻的裂痕是從有他才開始產生。

    母親會選擇自殺,多少也有部分是因為他。連臨終前留給他的,都隻有怨恨。

    他的出生本就是一個錯誤,所以即便他什麽也沒做,也一直都是錯。

    所以即便承受再多的痛苦,那也是他活該。

    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這樣的負擔太過沉重。

    背負了二十幾年,他已經筋疲力盡,想放下了。

    上天都開始善待他了,他自然也要對自己好點。

    陳老先生認真聽他說完,搖頭一笑,身體往下移了點位置。

    比剛剛更舒服些,“你這個改口的理由,我很滿意。”

    雙手一攤,陳少峰十分無辜地道:“你想多了,我是看你親自送過來的沉甸甸的資產份上改口。”

    剛剛說的那些,是不怪他的理由。

    陳老先生悠地眯起眼睛,“你看過那些了?”

    英俊的男人聳聳肩,“不用看,分量不夠重你不會好意思拿出手。”

    蒼老的麵容一抽,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你多叫幾聲爺爺來聽聽。”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捏喉嚨,漫不經心地道:“陪你聊了這麽久,好渴,下去喝水。”

    說罷瀟灑利落地轉身,走到門前,手剛摸上把手,後麵猛地響起一道稍顯緊張的聲音:“你明天再回去。”

    手指緊了緊,“哦,好。”

    強勢而霸道的老司令,終究不過是個遲暮之年的老人。

    門一打開,他就看到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的陳國棟。男人比他稍微矮一點,像個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闖入視線。

    陳少峰驚了一下,但是沒有慌,淡定地從他身邊走過。

    陳國棟沒有叫住陳少峰,視線輕輕掠過,轉身走向房間。

    “父親,我已經打電話給歐陽醫生,待會他回過來給你做檢查。”

    他站的位置幾乎跟陳少峰剛剛的一模一樣,說話語氣溫和,態度謙卑。眼裏流露的關心清晰可見,言行舉止簡直可以當做孝子的楷模。

    然而,陳老先生對兒子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沒有半點欣慰。

    一雙渾濁暗淡的眼睛彌漫著化不開的愁緒和悲慟,沉聲道:“你該收手了。”

    陳國棟淡淡一笑:“收手?父親指的是哪方麵,要怎麽收?”

    他一臉你有什麽問題我都好商量的表情,可陳老先生的眉頭卻皺的更深。

    他為什麽沒有在陳少峰控訴陳國棟的時候追問,為什麽剛在樓下隻懟了兒媳沒有跟眼前的男人爭辯?因為他了解他。

    陳少峰拋出一點苗頭,不需要追問,他就知道這家夥做的有多過分。過分到不管怎麽努力,都不會被原諒。

    爭辯得再多,對他而言,都是廢話。他早就想好了怎麽進行下一步,這既定的計劃,不會因任何人有所改變。

    哪怕是,他表麵唯命是從的父親。

    但這是他的兒子,無論他會不會聽,他都必須說。

    “小峰和小柏都是你的孩子,他們你不許動。你這一輩子輩子虧欠孩子那麽多,往後不要再造孽。他們想幹什麽隨他們去,你不許妄加幹涉。”

    想到兒子之前的好心建議,他道:“好不好,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以後是福是禍,他們自己承擔,你不要插手。”

    而且,他這一生就幹不出什麽好事。若是插手,多半會毀了兩個孫子。

    略顯老態的麵容一片平靜,隻有唇角勾起一抹陰柔的弧度,嗓音壓低了許多:“父親從小就教導人都會貪心,但是不可以貪婪。我一直記得這句話,並且很早就參透其中的道理。世間安得兩全法,利益跟親情不可兼得,我選擇了前者。所以這一輩子,都不曾妄想會得到後者。”

    他放棄了親情,親人,從很早就已經放棄。

    這一路上也在反複提醒自己,失去了就永遠不會再擁有。所謂失而複得,得到的都是變質的東西。

    他不斷地選擇,不斷地放棄,然後一如既往地失去。唯一留下來的利益,成為了最後的信仰。

    一雙精明鋒利的眼睛看著疲態的老人,“父親是不是忘記了,你三年前就做出了決定,如今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利。還是您覺得,兒子聽話你就能為所欲為?”

    三年前……想到那件事,他就氣得想打人。左右看看,伸手就要去拿床頭櫃旁邊的拐杖。

    陳國棟靜靜地看著探出大半個身體的老人,在他手碰到木拐杖的時候,目光一變,立刻跨步上前。

    雙手扶住身體探出來卻回不去的老人的肩膀,扶回床上。

    陳老先生握住拐杖的那一刻,手就抽筋了,此刻骨子裏仍是一抽一搐的疼。

    他沒有了力氣打陳國棟,看著近在眼前的兒子,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最後衝著陳國棟的耳朵罵:“你信不信,讓小峰知道你三年前幹的事,他就不是恨你,他會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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