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給你的建議是盡早來醫院接受治療，並且安排手術，腦癌這種病不是個小問題，尤其是你所患有的這種類型，更是拖不起的……”

    “吃飯了！媽媽！”我腦子裏正在想著當時醫生的話，突然聽到了丞丞的聲音。

    我被嚇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低下頭，看到丞丞趴在我的膝蓋上，眨著那雙大眼睛看著我。

    “媽媽？”丞丞似乎是奇怪於我的行為，問了出來，“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今天下午我回來和你打招呼你都沒反應。”

    “有……有嗎？”我試著回想了一下下午的情景，丞丞和我打過招呼嗎？

    我都沒有想起來。

    “不好意思啊！丞丞。”我略帶歉意的笑了笑，摸著丞丞的腦袋，“媽媽今天工作有點累，所以才沒有和你打招呼的，你會怪媽媽嗎？”

    “不會的。”丞丞搖搖頭，笑著，“媽媽最好了。”

    “姚丞。”姚如玉的聲音很突兀的響了起來，尤其是這個時候，讓我和丞丞都愣了一下。

    我們倆同時看向了姚如玉，他那雙眼睛沒有任何暖意的看著丞丞，但是也沒有一丁點兒厭惡的情緒，和一個父親對孩子的嚴厲沒什麽區別。

    “爸爸……”姚如玉很少和丞丞說話，隻有在他心情好或者丞丞過生日的時候會和丞丞聊上幾句，不過一般他看不見我的時候，心情都比較好。

    丞丞麵對姚如玉的時候有一些膽怯，他小聲的叫了一聲，姚如玉的臉色沒有變化。

    “過來吃飯。”他吐出這四個字後，轉過頭繼續吃東西。

    緊張感在他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又慢慢消散了。

    “我們吃飯吧，媽媽。”

    “好，去吃飯。”

    我笑了一下，丞丞點點頭率先跑去了飯桌，我起身的時候注意到了被我放在沙發幫邊的那一袋藥，塑料袋裏麵裝著的是白色的藥盒，那是我問醫生要的止痛藥。

    雖然解決不了我腦子裏的那顆瘤，但是總能讓我頭痛的情況緩解一下。

    我將藥藏在沙發墊底下，才轉過身走去了餐桌。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和往常一樣先給丞丞講故事，隻不過我心不在焉的樣子太明顯了，以至於丞丞最終拒絕了我繼續講下去。

    “媽媽你有好幾次讀錯了啦！”丞丞有些不開心的說著，不過他沒有生氣，“你今天是不是工作的太多了啊！這麽累了就別給我讀故事了，我們早點睡覺，媽媽要多休息。”

    丞丞懂事的說著，一邊還把被子給我打開了，我聽著他軟軟的聲音，眼眶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濕，鼻頭一酸，我就忍不住了。

    “丞丞……”我抱著他，他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瘦瘦小小的。

    可是他是要長大的，而他長大需要很多年的時間。

    我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我心裏開始有了疑問，恐懼開始席卷全身，我的牙齒因為不停打顫結果好幾次咬到了我的舌頭，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著轉，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媽媽？”丞丞有些疑惑，或許是我的反常嚇到他了，“媽媽你到底怎麽了？”

    “沒事……隻是做了一個決定。”我擦幹了眼淚，又眨巴了幾下眼睛，才放開了他，房間裏開著的是床頭燈，所以他不太可能看得清我又沒有哭過。

    “丞丞是不是也覺得自己長大了啊！”我說道。

    “嗯。”丞丞點點頭，又說道，“我還會在長大的，媽媽你別著急！”

    “不著急，但是呢！”我搖搖頭，笑著說道，“一個人長大了就要學習一些東西的，媽媽明天開始教丞丞，丞丞能和媽媽一起學嗎？”

    “媽媽教我，我就學！學了是不是就能更快的長大了啊？”

    “是啊。明天開始和媽媽一起加油，好不好啊！”我說道。

    “好。”

    ——

    一個人最應該學會的是什麽？

    是獨立生存。

    我知道姚如玉不會對丞丞有任何的傷害，但是他和丞丞遠不如正常父子那般親近卻是很真實的，他也許會給丞丞提供很好的上學環境，也許會給丞丞一個工作的職位……又或者更多。

    但是他並不會關心丞丞的生活起居，比如丞丞喜歡吃什麽水果，不喜歡什麽顏色，喜歡看什麽類型的動畫片，有沒有潔癖，有沒有什麽害怕的東西……

    這些，姚如玉永遠都不會理解。

    第四十五條，他喜歡粉色，不過因為小孩子的一些自尊心，他沒有告訴過任何小朋友。

    第四十六條，丞丞比較愛看童話書，膽子小，晚上不要嚇他。

    第四十七條……

    “媽媽！我牙膏擠在外麵了。”我寫到第四十七條的時候，丞丞拿著牙刷走了出來，他的手上還沾著綠色的牙膏，並且表情有一些嫌棄。

    他有一點小潔癖。我想起來這個，先把筆放了下來。

    “你是不是又沒有拉小板凳啊？”這是我第三次讓丞丞獨立去刷牙洗臉，他的身高比洗漱台低了很多，所以要踩著板凳才能洗手。

    “我忘記了。”丞丞吐了吐舌頭，沒等我開口先跑了進去，“我可以自己洗幹淨。媽媽不要來幫我。”

    “好的——”我拉長了尾音，笑看站在板凳上擰開水龍頭洗手的小人兒，繼續拿起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第四十七條，丞丞有潔癖……

    我和姚如玉的矛盾再次發生的時候，是因為丞丞。

    在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裏，我讓丞丞自己獨立刷牙洗臉，讓他學會疊自己的衣服，洗自己的襪子，甚至讓他背了類似於報警電話之類的號碼。

    “媽媽我疼……嗚嗚……”不小心摔了一跤的丞丞恰巧被一個石子兒磕破了膝蓋，小孩子細嫩的皮膚自然是遭不住這種尖銳東西的劃傷的，血從膝蓋的傷口那裏迅速流了出來，雖然出血量不大，但是看著也讓人心疼。

    我連忙跑過去要抱起他，但是腳步在走到一半的時候硬生生止住。

    “媽媽！我嗚嗚……”他的眼淚就跟豆子似的不停的往出冒，看到我突然停下腳步，他的哭聲更大了。

    “丞丞！疼就自己站起來，快點站起來，到媽媽這兒來。”我握緊了雙手，強迫自己不要走過去，我必須得讓他學會自己處理一些小事情。

    “媽媽——”但是他並不聽我的話，還是一個勁兒的哭著，我被他的哭聲弄得心揪，可是我絕對不可以去幫助他。

    隻是磕破了膝蓋，隻要他冷靜下來，就可以站起來。

    “快過來！到媽媽這兒來！”

    “隻要你過來，你隻要走上這麽幾步路就好……”

    “我不要嘛！嗚嗚……媽媽你過來抱我啊嗚嗚……”

    “丞丞！”

    “塗樂！你在幹什麽！？”我幾乎是生氣的喊出了丞丞的名字，與此同時，還有姚如玉憤怒的聲音。

    我抬起頭，看到了從大門外走進來的姚如玉，他一臉怒意的看著我，看了遺憾丞丞後，走過去將丞丞抱了起來。

    小不點兒被人抱了起來後還在不停地哭著，眼淚鼻涕一大把，姚如玉也不管丞丞的眼淚掉在了他衣服上什麽位置，隻是憤怒的盯著我。

    “塗樂！我還真沒想到，你現在已經惡毒到這種程度了。”我猜出了姚如玉不會對我有什麽好話，他抱著丞丞往屋裏走，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繼續道，“連親生兒子都成了你發脾氣的工具了嗎？”

    “你可真行啊！”

    我沒有說話，轉過頭看著姚如玉抱著還在抽抽搭搭的丞丞，這個時候的丞丞還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根本沒有注意到姚如玉到底說了我什麽話。

    “丞丞……”我應該是嚇到他了。

    這些天我一直都對他要求太嚴厲了，可我忘記了他隻是一個五歲的小孩，更多的時候還是喜歡和父母撒嬌的，無論他多麽懂事。

    我閉著眼睛，有些難受的回想起了剛剛的情景，丞丞不停地哭著，卻毫無一點要起來的動作，而我一直在強迫他自己站起來，沒有任何起色的時候我就發怒了。

    當時我的臉色並不好，碰巧回來的姚如玉正好看到了我和丞丞的狀態，自然不會覺得我是在安慰或者照顧丞丞，更何況他本來就沒有想過我是一個好人。

    想到這裏我的心情又是一陣繁瑣，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都堆積在腦子裏，我甚至能夠感覺到腦子裏那塊瘤在不住地生長著，催生它長大的因素就是我那些煩躁的心情。

    我走進客廳的時候，俞姐正站在沙發旁邊，姚如玉拿著酒精和棉簽清理著丞丞膝蓋上的傷，因為他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清姚如玉的表情，但是這個時候的丞丞已經停止了哭泣，再看見我進來的時候，雙眼裏還有著一絲委屈。

    “媽媽……”他的語言有些含糊，剛剛哭過後的嗓子還沒有恢複正常。

    “丞丞，剛剛是媽媽不好，媽媽太心急了——”

    “不必說了。”姚如玉出口，打斷了我的話，他將手中的棉簽交給了俞姐，轉過身看著我，表情嚴肅，雙眸冷淡。

    “你不需要勉強自己在我麵前惺惺作態，我根本就不感興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