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蘇”辭職的時候，化了些濃妝。

    這些天我的食欲有所減少，吃的飯量比往常少了一點，不過這種事情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丞丞是一個孩子，不太可能注意到我吃飯的變化，姚如玉更不會特意去觀察，俞姐她對我一向沒有好印象，即便我吃的少了，他們也隻會認為我是在減肥。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異常。

    我的皮膚比以前很差，並沒有變得有多粗糙，但是那股生病的氣色越來越重了，以至於我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沒有什麽好的情緒，看起來就像一個喪門星。

    我往臉上塗了一層較厚的粉，又打了腮紅，塗了一層口紅，鏡子裏的女人終於顯得不那麽死氣沉沉的了。

    我好久都沒有化過妝了，平時最多會擦個臉霜別讓臉上有太多幹皮，時隔多年化一次妝，我的動作生疏的好幾次都把口紅塗到了嘴唇外邊。

    有點假，鏡子裏我的臉紅潤了好多，但是卻讓我覺得鮮豔的過分，我有一些恐慌，我仍然記得我化妝前的樣子，原來一個得病的人，和正常人是不同的。

    我下意識的摸了一下鼻子，發現沒有流鼻血後，才沉下了心。

    我在房間裏化妝的時間有些長，大概花了我一個多小時，因為我思考了很長時間，五年沒有碰過化妝品的我實在是沒有了曾經那些技術。走出房間的時候，丞丞已經被俞姐抱著送去了學校，昨天丞丞沒有和我一起睡覺，而是被姚如玉帶去了自己的房間。

    我知道姚如玉這樣做的原因，他不認為我是一個好母親，他不能把丞丞交給我這個惡毒的人。這樣子其實挺好的，至少我明白了姚如玉他對丞丞並不是毫無感情，他隻是在對待我的時候，才會吝嗇。

    我昨天在洗手間裏處理了一下較為狼狽的自己後，下午又去了一趟醫院，檢查身體後得到的結果是癌細胞還在擴散，在我腦子裏待著的那些轉移瘤在不斷的長大，速度很快。

    “這種腦轉移瘤短期內就能致人死亡，塗小姐還是請盡快來醫院治療比較好，至少存貨幾率會大一些。”我知道醫生說的話已經算是很安慰人的了，這種繼發性腦瘤本來就不怎麽好治療，尤其是我這種類型，老實說，我今早治療並不可能完全切除我體內的那些癌細胞，但是的確會讓我活得更久一些。

    但是能活多久呢？

    幾個月？幾年？

    我不可能活到丞丞長大、娶妻生子，反倒是在他最需要我陪伴的時候，我就已經離開人世了。

    “你還真是準備充分！專門化好了妝、換了身漂亮衣服，這是要出去和沈俊約會嗎？”我轉過頭，坐在沙發上的姚如玉手上還拿著報紙，似乎是在看今日的早間新聞，但是他的雙眼卻盯著我，“昨天鬧夠了？終於不鬧了？”

    “你覺得我在胡鬧，是麽？”我的喉嚨很幹，以至於我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小，但是姚如玉還是能夠聽到的。

    “嗬！”是這個聲音，輕蔑又無所謂的嘲笑，姚如玉將報紙扔在茶幾上，說道，“你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使用過多少次的伎倆，你自己不清楚麽？”

    “結婚周年紀念日蛋糕，和朋友打電話時編造出來的婚姻假象，在每年除夕夜的晚上彈得那首自創的鋼琴曲，當時你還告訴如霜，是專門為我創作的……”姚如玉將我之前那些對他示好的樁樁件件都說了出來，曾經我所做的那些事都抱有著他能夠原諒我的期望，其中還有著我自己的幻想，但是如今被姚如玉說出來，卻像是一把把短刀刺在我的身上，還一直紮在肉裏，拔都拔不出來。

    我咬緊牙關，雙眼死死的盯著姚如玉，眼淚在眼眶裏堆積的越來越多，幾乎要奪眶而出，坐在沙發上的姚如玉在我眼中變得模糊不已，然而他仍舊輕易不在乎的說著，“我沒想到隔了一段時間，你的伎倆又重現了，隻不過你現在的段位明顯比以前高了不少。”

    “你以前引起我的目的，是為了勾引我，現在倒好，引起我的注意，讓我和你離婚，然後你好去當沈俊的情人。”姚如玉那種莫名的譏諷直衝我的腦門，“打得一手好算盤。”

    “姚如玉，你就沒有想過，至今為止的一切，不，很多事情，其實我都是無辜的。”我開口之後的話幾乎說得很不順利，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我並不想讓姚如玉聽到，我在說話的時候努力睜大了眼睛，但是兩行眼淚就是那樣子沒有任何防備的流了下來，“我有可能是……被誤會的……”

    我其實想說，有很多事情都是周圍的人、還有他，冤枉了我，但是冤枉這個詞用在我的身上，用在姚如玉的身上，似乎都有一些過重了，於是我改了口。

    “我也許，是一個好人呢……”

    我咽了口唾沫，喉嚨那塊兒梗的難受，但是姚如玉卻隻是盯著我好一會兒，最後我看到他將報紙重新拿了起來，他的臉也被報紙擋住，緊接著他開口，“沈俊怕是要等急了吧？建議你重新補個妝去見他。”

    看啊！這個男人壓根就不認為我是一個好人，更別提讓我解釋了。

    我明明早就知道的，怎麽偏偏就還要再來這裏碰一次壁呢？

    想到這裏我自嘲的笑了一下，隨即開了口，“姚如玉。”

    我叫了一下他的名字，但是他並沒有理我，還是在看著報紙，不過我想，他還是聽著我說話的。

    “我嫁給你這麽多年，很多地方都做的不是很好，尤其是讓你舒心這一方麵，完全是亂七八糟的。”我舔了舔嘴唇，繼續道，這個時候他將報紙放了下來，眉頭微蹙，他明顯是不明白為什麽我突然會說這些，又或者他在懷疑我又想搞什麽幺蛾子，我更傾向於後者。

    “你別用這種眼睛看著我，我承認，我以前的確有過想要感動你、想要讓你愛上我之類的幻想，所以會做一些自認為較為浪漫的事情，引起你的注意。”我的話說的很流利，有一瞬間我能夠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朵邊說著，而我隻是重複著這段話，隻是我說出這段話後姚如玉的神色並沒有多少的鬆懈，那是自然的，畢竟他一直都那樣想我的。

    不過也無所謂了，我想，我和他結婚了六年多，再怎麽濃重的愛戀，也能被我看淡了吧。

    又或者說，生死麵前，人總是會想的更加開朗一點。

    “但是現在，我所說的話，你就當是我發個牢騷，好吧？你不想聽的話，隻管走了就是，你走了我就不說的。”

    “我知道在你的心裏，我不是一個多麽好的女人，借你上位，破壞了你和百悅的感情，和別人偷情，將親生兒子當成出氣筒……很多很多，有一點我無法否認，百悅和你沒有在一起，我有很大的緣故。可是其他的，我的確有一些冤枉，人都是很討厭被人誤會的，我也是。”我平靜地說著，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被姚如玉怪罪，我心中有時候也會有一些憤怒，可是今天說出來之後，我卻沒有了一丁點兒的情緒，好像我這些年的生活，都是別人在過，我隻是一個看客。

    “你可能還覺得我是在狡辯，有時想著一些什麽損人利己的招數來對付你，也許是我想要勾起你的同情心呢？”我笑了一下，我自己竟然都開始這麽想起了我自己，姚如玉少有的沒有讓我閉嘴，他也沒有起身離開，隻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我的眼睛有些朦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大概能想到，絕對不會有疼惜之類的神色，“老實說吧，這段時間你一回家看見我這張討厭的臉，你能照常吃飯休息，的確挺厲害的，但是我還是覺得你都在為難你自己。你放心，我這幾天休假就結束了，以後還是會去上班的，你也會恢複以往的生活了。”

    “姚如玉……”

    “以後，你就當我是個不存在的人，或者說……就當我死了。行嗎？”我說到最後笑著征求起了他的意見，但是他沒有回答我，“呼——今天說的有點多啊。”

    “我們兩個這麽心平氣和的相處，好像是結婚前才有的場麵吧。”我會想著沒有結婚時的我們，但是我突然發現，我想不起來了。“還真是有些難以置信。”

    “你要做什麽？”姚如玉突然開了口，我愣了一下，還在感慨中的我被他那股認真詢問的眼神嚇了一跳。

    “我……”

    “你別想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離婚？不可能的，你以為我會這麽輕鬆的讓你和沈俊在一起？我和百悅的悲劇都是因為你，你也別想有什麽喜劇的結局。趁早死了那條心吧！”姚如玉警告著我，但是這些話的味道都有些不對，隻是我並沒有注意到。

    “唉……”我歎了口氣，看著姚如玉起身朝樓上走去，“我隻是有些累而已，人都是會累的。”

    但是他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再理我。

    我搖了搖頭，斂著眸子向客廳外麵走去。

    喜劇結尾？我倒是想有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