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見過姚如玉這幅樣子，這副在我麵前近乎卑微的樣子。

    “你不用這樣的，姚如玉。”我坐在輪椅上，任著他推著我出了病房，對於如今的我來說，走路走的時間長了會很累的。

    我輕輕地說著，這樣子不會讓我覺得喘不過氣。

    “我們離婚了。”

    姚如玉推著我停了一下，我心裏頭難受的緊，說出這句話後更是傷心，“我單方麵，把你休了。”

    “沒離。”姚如玉說道，他的聲音在我的頭頂，有些顫抖。

    完全不似往常那樣有中氣。

    我原本就很訝異，向來注重外在形象的他，怎麽會變成那副樣子，胡子拉碴的，一身衣服穿的都不怎麽整齊，腳上的皮鞋一看就很長時間沒有保養過，有好多的褶皺，著實破舊。他的頭發也長了一些，亂了一些，而他的臉色也很差，黑眼圈中的可怕。

    我是見過他狼狽的樣子的，但是還未見過他這麽潦倒的模樣，哪怕是今天，他都沒有想過再好好打理自己的外表。

    “你不覺得諷刺嗎？”我閉上眼睛，回想起他找到我後和我說的話，他說是他一直誤會了我，他早就知道事有蹊蹺，可是他卻不願意相信我是無辜的，因為他無法從百悅離開的傷感中走出來。

    “我努力了那麽多年，想讓你知道我是沒錯的……可如今，你一句想通了，就把事情全部解決了。”我的心髒那塊兒疼的厲害，我知道，那並不是我的病導致的，“你憑什麽認為，我還愛你啊！”

    我愛了這麽多年，我好不容易累了，好不容易離開了，怎麽你突然就來找我了？

    我最後這段日子本來過得好好地，怎麽你就又出現了，把我的生活攪和的人仰馬翻，一塌糊塗。

    “我們沒離婚……我沒有簽字。”姚如玉又說道，我睜開眼睛，這個時候的姚如玉已經蹲到了我的麵前，他的雙手握住了我放在膝蓋上的一雙手，暖暖的溫度包裹著我的手。

    我看到他的眼圈很紅，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真是奇怪啊，他怎麽突然就這麽脆弱了？

    “我找了你很長時間，阿樂。”姚如玉喊著我的名字，親昵中帶著點小心翼翼，這是他找到我之後的這一個星期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以前去過香港，那個時候我性子野，擺脫了父母在香港亂轉，結果步入了一條混亂的街道，在那裏被幾個年紀較大的少年搶了全部的身當，連手機都沒了，還遭到了一頓打。那個時候……有一個小女孩和他的哥哥一起出現，製止了那群人，我拖著一身傷痕被他們帶著去餐廳吃了飯，那個女孩心腸很好，還特意為我買了新衣服。”姚如玉突然說起了他以前的事情，我靜靜地聽著，雙眼卻沒有再看他，“他們讓人把我送回了酒店，我本想要和他們道謝的，可是，那個時候太蠢了，沒有要到她的聯係方式。”

    “我就隻知道，他哥哥叫她阿樂，她還戴著一支限量版的‘顏色201係列’的銀手鐲。”

    姚如玉又用了些力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發顫，“我以為那個人，是百悅。”

    我偏過頭看著他，他衝著我勉強的笑著，眼圈紅的幾乎能出血，這樣可憐兮兮、脆弱無比的樣子，令人覺得心疼。可是卻讓我更加難受。

    我心裏麵浮起一陣嘲弄，最終笑出了聲，但是這笑中有著太多的無奈和諷刺，“這是百悅告訴你的吧。”

    “她的那隻手鐲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在香港旅遊也是因為我，這些，都是百悅告訴你的。”我說道，姚如玉沒有反駁，看來是這樣子的，“那如果直到今天，她都沒有告訴你，你還會在這裏嗎？”

    “阿樂！”

    “姚如玉……你何必這樣呢？我曾經跪在你的麵前，我求你相信我，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可你給了我什麽呢？姚如玉？你一次次的將我的真心踩在地上，還把它踩了個稀巴爛，我把它重新粘好，又去問你，這顆心都這麽慘了，你總能給我一點同情吧？可你怎麽做的呢？姚如玉……咳咳……”

    “你覺得我自作自受，覺得我是在耍手段，覺得我還是被你傷害的不夠狠，然後你把它直接扔進了垃圾桶……”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原本那些已經被我忘掉了的往事突然就湧上心頭。

    我和他結婚的第一天，被他逼著簽下了財產分割書，他威脅我、警告我，讓我別肖想著姚家的財產。

    我和他婚後的第一次同桌吃飯，隻是說了個早上好，明明隻是打個招呼而已，可他卻說我讓他覺得惡心。

    我專門向他解釋我們當初一夜情的事情，我告訴他我可以打掉孩子，和他離婚，讓他重新去找回百悅，可是他卻說我是在耍手段。

    我第一次找到了在許諾的酒吧裏彈鋼琴的工作，冬天的晚上回去的晚了些，他不讓俞姐開客廳門，一直認為我是在外麵與別的男人逍遙快活，我無奈之下隻能靠著客廳的門睡了一晚上……

    我努力的想要把這些記憶從腦子裏趕出去，我希望能找到一些好的事情來填充我的心，可是根本沒有。

    我和姚如玉之間，沒有過一件讓我覺得幸福的事情。

    “你怎麽能把你的所作所為忘得一幹二淨呢？”我說到後麵說的有些快，我又輕輕地喘了起來，姚如玉被我的一番話說得愣住了好一會兒，他的雙眼裏一片受傷的情緒，可是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心他了。

    若是以前的話，即便他不願意見我，我也會關心他的身體，想著法子借由旁人的手去照顧他，可是現在，我實在是不想關心他了。

    我不恨他一味地冤枉我，也不會怨他對我那麽的殘忍，我也不會生氣他那些故意刁難我的作為。

    說到底，我和他隻能是八字不合，當初我自己答應了婚事，婚後那些事情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可是是我自己沒有理智，嫁給了他。

    但是現在不一樣，我認清了我和他犯衝的事實，我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他，我什麽也不拿，就算我可能占用了他的很多東西，但是六年的青春，還有丞丞，也算是我補償他的。總的來說，也算是問心無愧了吧。

    “我知道錯了，阿樂。”姚如玉單膝跪著，一直強調著他知道錯了，不住地給我道歉，“我錯了，我再改。”

    “我沒有簽那份離婚協議書，我在等著你回去，繼續做我的妻子。丞丞也很想你，他發燒了你知道嗎？我當時手忙腳亂的，根本不知道怎麽照顧他，你不在他身邊，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阿樂，我們好好治病，然後我們去舉行婚禮，去度蜜月，和丞丞照全家福。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問著我，雙眼緊緊的盯著我，握著我的手的那雙手都在抖，連帶著他的嘴唇都有著些微的抖動。

    “別哭了，答應我，好不好啊？”他的聲音已經有一些鼻音了，他的一隻手輕輕地拂去了我臉上的眼淚，還帶著乞求的問我。

    “你哪裏有這樣可憐的時候呢？”我的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輕輕地摸著他的臉，他也不動，任由我的手輕輕地碰他的臉。

    他的臉很軟，皮膚也很好，還有著皮膚慣有的那點溫度，我覺得我的指尖觸碰的不真實，可是他的確在我麵前，“你能稍微……抬點頭嗎？”

    他聽完我說話，連忙抬起頭，將整張臉微微的湊到了我的麵前，我近乎癡迷的看著姚如玉的這張臉，第一次這麽近並且光明正大的看著他的臉。

    他的眼睛裏是我患病後淒慘的麵容，這襯的他的那雙眼睛更加好看了，他的鼻梁也很挺，嘴唇也很薄，明明有著黑眼圈，明明有著胡子，可是還是很帥氣。這就是我愛著的男人，無論什麽樣子，都很有魅力。

    我輕輕地摸著他的臉，心底裏卻沒有多少的愉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和姚如玉結婚之後，從未親吻過。

    “姚如玉，我現在能任性一下嗎？”我說道，沒有等他回答，我的唇輕輕的貼上了她的額頭。

    原來就隻是簡單的碰了一下而已啊，我心裏既沒有親吻時候的緊張，也沒有什麽終於能夠親吻的快樂，心髒跳動的速度都很平穩，好似我剛剛的親吻隻是一個夢。

    “阿樂……”姚如玉對我的動作有些驚訝，他叫著我的名字，眼裏閃過一絲欣喜，麵上也有著笑容，“我們……”

    “哥哥。”我打斷了他的話，抬頭看著站在我前麵的沈俊，姚如玉也轉過了頭，看著沈俊。

    沈俊沉著臉看著我，一雙眼睛中是對我的恨鐵不成鋼，我向他笑了一下，說道，“能送我去檢查嗎？我都走不動道了。”

    我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混沌，東想西想，有時候想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矯情的要死，想死，還不敢去，就一直仗著這個病拖著我的身體，簡直就跟自虐似的，偏偏我還不知懺悔，把這件事情做到了現在。

    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但是我知道，這樣子我也不開心，我在做一個很大的決定，隻是我暫時給忘了。

    “嘶……”我的手捂上了我的腦袋，頭又開始疼了，隨之又是姚如玉的聲音，“我在呢！阿樂。”

    這聲音著實不怎麽真切，但是我還是聽得舒服，反正都快死了，總得讓我有點高興的時候吧，哪怕那是假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