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得知我同意手術後十分驚訝，他在我的病床邊站了許久，想開口問我，但是他似乎組織不好語言。

    我打了個哈欠，笑著開了口，“你這臉色怎麽更難看了？我都同意手術了啊！”

    沈俊卻仍是皺著眉，他給我遞了一杯水，等我喝了之後拿過杯子才開口，“你是因為他，改變主意的嗎？”

    “……”我咬了咬嘴巴內側的肉，說道，“是，也不是。”

    “勸我的人是他，但是讓我進行手術的人是丞丞。”

    我知道沈俊在想什麽，他無非是害怕我又一股腦的為了姚如玉什麽都不管了，這樣想想他是真的為我操碎了心。

    “你放心吧，我都已經傻了六年了，不至於一直這樣傻下去啊。”我歎口氣，向沈俊解釋起來，“我之前隻是自己在鑽牛角尖，陷在那股悲觀矯情的狀態裏走不出來而已，現在我都已經想明白了。”

    “所以呢？你之後要怎麽辦？”沈俊的臉色柔和了一點，不過沒有完全放下來，他將椅子往外拉了一點，坐在我床邊和我說起話來。

    “手術啊！然後和丞丞道歉，將他一個人丟在家裏那麽多天。”我想起丞丞的那張臉，就有些愧疚，但是又有著一股欣喜，我甚至能夠想象到我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哭的有多麽一塌糊塗。

    “哥，我再拜托你一件事情。”沈俊讓我直說，他是真的很少拒絕我的請求，我抿抿唇，想起了昨天姚如玉跪在我麵前的樣子，心中卻沒有過多的甜蜜，反倒是覺得命運作人。

    “其實也不是多麽重要的事情，但是應該是有些麻煩的。”我模棱兩可的說著，在沈俊皺眉之際趕忙說出了我的請求，“他還沒有簽字，離婚協議書現在沒有生效。等我手術好了後，我會和他再商量一次，如果他還是不同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幫幫我，用法律的形式，和他談判。”

    我的話剛說完，沈俊就愣住了，那雙眼睛眨了一下，直勾勾的瞪著我，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我覺得好笑的舉動。他舉起手貼在我的額頭上，很是認真的問著我，“發燒了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另一隻手還在自己的額頭上貼著，還未等我回答，他倒是自己答了，“你這體溫很正常啊！”

    “你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高興嗎？”我將他的手拍開，好笑又好氣，“我想開了，要離開姚如玉，怎麽你看起來不樂意的樣子啊？”

    “這不是樂意不樂意的緣故，這六年來我勸過你多少次，也沒見你打消過念頭，現在姚如玉勸著你同意了手術，我以為你是被他感動了呢！結果你直接反套路搞起了離婚。你這感動的方式有點不太對啊！”興許是我的語氣放鬆的緣故，沈俊的話裏也調侃了起來，和他今天早上趕來後一言不發的沉默狀態完全不一樣。

    “即便有所感動，也不會高興的。”我搖搖頭，這個決定的確做得有些突然，可是我卻沒有半點衝動，我很冷靜，“我這六年來的努力任誰看來都覺得感動吧？我自己有時候都被我感動到了，可是姚如玉有一絲一毫的心軟嗎？他連和我說話都不願意，很多次的交談都隻是在給我心上插刀子，心這個東西，插的多了，就是千瘡百孔，什麽藥抹都抹不去那些傷疤。”

    “我隻覺得可笑，也覺得可悲。哥，不瞞你說，如果不是因為有丞丞在，我也許會醒悟的更早。我不是一個多麽優秀有腦子的女人，因為有孩子，所以我想著，我們倆之間不存在愛情，也應該會慢慢有親情的吧，他早晚會聽我解釋的吧？但是姚如玉這個人呢，就是太固執，太倔強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說著說著我便笑了，但我沒有停下來，“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所以他和我之間那道稱為‘誤會’的牆永遠都打不破，我手上就一把錘子，生了鏽，報廢了，用我的手錘牆會痛的，也沒有新的錘子給我，所以我最後也不管那堵牆了，隻需要離那堵牆離得遠遠的就好。”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許我會和姚如玉老死不相往來的過一輩子，也有可能在以後的日子裏，兩個人都承受不住這種折磨而離婚。結果我和你疑似情人的關係傳到了他的耳朵裏，而我還得了這種病，於是原本簡單的生活現在是越來越複雜了。”

    “你累了。”沈俊說道，他抬起手，摸著我的頭發，就像小時候那樣，笑的很好看，“等你病好以後，就不累了。”

    “他這些天一直都在照顧我，很是細心，昨天還拿著戒指和我求婚，還問我喜歡哪樣婚紗，他立馬派人去做。”我說到這裏的時候，沈俊斂斂眸子，但我還是實話實說了，“講道理，那一刻我很高興的，因為他終於願意承認我是他的妻子了，但是那一刻後，我就沒有什麽感覺了。”

    “就像是頓悟那種，我突然就放下了，百悅輕飄飄的幾句話和我的一條命，才解決了我和他之間的那些障礙，怎麽想都覺得不值得啊！”我打了個哈欠，沈俊見狀替我把後麵的床板放了下去，又為我壓了壓被子，“抱歉，哥，我又困了。”

    “睡吧。等你醒了，哥陪著你聊天。”我迷迷糊糊的點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發出什麽聲音，就閉上眼睡過去了。

    ——

    我的手術日期定在了三周後，是十二月的上旬，這些天是為了調養我的身體，讓身體的各項數值都有所增長，而且還有那些從德國專門引進來的手術機器也在布置中，姚如玉找醫生確認了好幾遍，得知手術日期之前我的病情還可以控製後，才放下了心。

    我倒是對這一切都看得很淡，大概是心中沒什麽負擔了吧，我竟然覺得我的手術會成功的。

    許諾和連子涵要舉辦婚禮了，這也是我比較開心的一點，而且許諾還邀請我為她挑選婚紗了。

    “子涵今天下午要在瑛煌酒店舉辦宴會，繁星要上市，我作為股東之一要去參加宴會，你……去嗎？”姚如玉一邊剝著橘子，一邊說著，語氣溫和，但是也有著試探。

    他將剝好的橘子遞到我嘴邊，我說了聲“謝謝”將橘子拿在了手中，自己塞進了嘴裏，酸酸甜甜的汁液讓我略帶著苦味的嘴巴有了些滋味，“我去。”

    我在醫院中待了很長時間了，其實也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但是對我來說，持續的待在一個地方，沒有任何的工作或是娛樂，度過的時間總是特別的漫長。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所住的病房是VIP病房，周圍都很安靜，即便白天有人探望，也總是熟悉的幾個人，雖然不會膩，但是也不會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消毒水和各種藥水的味道，冰冷的儀器啟動的聲音，還有護士和醫生從來都不會變化的“檢查身體”的話，充斥在我的周圍。

    我想要感受一下人氣，感受一下，那些健健康康的人們聚在一起的氣氛，哪怕是聽個聲音，看一眼，都已經很滿足了。

    “我能麻煩你帶我去嗎？”我回頭問著他。

    “不麻煩的，阿樂。”姚如玉笑道，隨後往我的嘴裏塞了一瓣橘子，不給我接的機會。

    “謝謝。”我嚼著橘子，咽下去後，向他道謝。

    “你不用謝我的，我照顧你，很開心。”

    他說著，我聽過之後，也隻是淡淡的一笑，沒有說什麽話表示。

    下午的時候，姚如玉找人為我化了淡妝，這樣子我看起來比較精神一些，換了身勉強能配得上舞會二字的長裙後，就算是做足了準備。我坐在輪椅上被他推出了醫院，快出大廳門的時候，姚如玉將衣服蓋在了我的身上，才推著我出了門，輪椅被他放在了車的後備箱，我被他抱著坐在了車子裏麵。

    我們到達瑛煌酒店的時候，車門剛打開，那一串燈光就讓我有一些晃眼，周圍的侍從，還有穿著各色禮服的男男女女從我身邊經過，有的人還會和姚如玉打招呼，攙扶著我的姚如玉簡單回應幾句，就這樣一直扶著我進了酒店。

    我們沒有坐電梯，我對密閉的空間有一些害怕，姚如玉也沒有問我原因，沉思幾秒後，在樓梯口將我橫抱了起來，我沒有拒絕，讓他抱著去了樓上。

    我還沉浸在剛才進門之後的那些場景中，一個又一個人的聲音在我的腦袋裏麵響著，像是環繞立體的交響樂，卻不讓我覺得有多麽的吵，似乎他們就在我的耳朵邊。我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種聲音了，不論是殷勤地、還是客套地、亦或是真心地，在我聽來都覺得美妙。

    “這是子涵和他妻子的房間，等會兒，許諾就會上來陪你。”姚如玉還有應酬的事情要忙，所以他並不能一直呆在這裏陪我，他似乎是有些失望，我倒覺得沒什麽，點點頭，靠在沙發上看著他擺弄著周圍的東西。

    他剝了兩個橘子，又倒了一杯溫水，電視遙控被他放在了我的手邊，做完這一切後，他才輕聲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也許是許諾來了。”姚如玉說道，走過去打開了門。

    的確是許諾來了，她倒是穿的很便利，完全沒有一點來參加舞會的自覺。

    “老板，晚上好。”我對她說道。

    “晚上好。”許諾笑了一下，將眼神移到了她的後麵，我看過去，看到了穿著禮服的林雅婷。

    “你還記得我吧？”林雅婷很緊張，說完後她自己都還咽了口口水。

    “林雅婷小姐。”我回答了她的問題，我甚至猜到了她來此的目的。

    果不其然，她是來向我道歉的。

    林雅婷說完一係列道歉的話後，就趕緊離開了，這個過程中我注意到了姚如玉有些懊惱的神色，應該是想起了酒吧那日的事情，但是他並沒有提出來。

    送走林雅婷後，他也離開了房間，去樓下應酬了，這下子就真的剩下我和許諾兩個人了。

    “說起來，你怎麽想到要來參加舞會了？”許諾坐在地板上，頭靠著沙發沿，隻要她一仰頭，就能看到我。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在醫院裏待的有點久，想來感受一下人的氣味。”我回答。

    沉默過後，許諾又開口，“手術要加油。”

    她那雙好看又深沉的眼睛直接看進了我的心裏，“你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我說不出多麽感人的話，生死這種事情我也無法控製，不過我其實挺討厭看著身邊的人離開的。”她說著又收回了腦袋，聲音沒什麽太傷感的，但是卻很真誠。

    “我也挺不想離開我身邊的人的。”我回答，隨即想起了她說過要讓我給她看婚紗的事情，“閑來無事，不如今晚我們來給你看婚紗吧。”

    “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