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程家柱還是汪菊香，精神和性情與在魏老婆子手底下伏低做小討生活時，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他們現在住在破敗的草房子裏，生活困苦，但言笑晏晏，程家柱甚至還主動給汪菊香夾了兩筷子白菜。

    而之前做為一家之主的魏老婆子，現在卻完全受到了家人的漠視，以前言聽計從的兒子程家勇甚至都能衝她吼上兩嗓子了。

    這樣的變化讓程琳看得有些眼光繚亂，她清楚的記得自己與他們不過才兩個多月沒見了吧？他們上梧桐縣找麻煩時的樣子還仿佛曆曆在目，是什麽事讓他們的關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轉呢？

    汪菊香能看出程琳的疑惑，便拉著她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

    原來自從程秀攛掇著邱老二上縣城去找程琳的事情爆發之後，邱母中風癱瘓，小野柳村便變得不平靜起來。特別是邱老二坐牢的確切消息傳揚開來，老程家的好日子也算是過到了頭了。

    不然他們在臨回鄉之際，也不會想到去程琳學校鬧騰的事來。隻可惜他們去了學校，非但沒能把程琳再次拉回家裏來，還受到學校領導的嚴厲批評，差點沒叫警察把他們也關進大牢裏。

    而且程秀當時還氣急敗壞之下喊破了程琳的身世，都被學校領導知道了，這一家子縱然臉皮再厚，也不敢再去鬧與他們完全不相幹的程琳。程琳不知道班主任鄭大媽的報警真是嚇破了程家人的膽，這才讓她過了段安靜日子。

    但回到村子裏的程家人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邱家一人坐牢，一人癱瘓在床，造成這個結局的罪魁禍首怎麽看都是程家，邱家倆老夫婦是沉默寡言的，偏生大女兒邱大妮卻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見天的跑到程家來鬧，雞犬不寧。

    沒有程琳幫著換親，名聲還壞了，程家勇的三個兒子日後想到找媳婦更成了難上加難的大問題。魏老婆子隻得把主意打到程秀的身上。

    顧不得程二姑給她相中的對象，硬是要把她換給鄰村的那個男人，為的就是對方家中的妹子換給程強做老婆。

    有了程琳逃跑成功的前車之鑒，程秀哪裏還肯老老實實的等著被奶奶交換出去？再說對方窮得隻能換親的男人又哪裏比得上程二姑介紹的對象。

    趁著家裏人一個沒注意，程秀偷偷的就逃跑了。

    其實如果程秀正兒八經的嫁到程二姑介紹的那個男方家，索要彩禮，再多少添點兒給程強娶個老婆還是可以的，隻是程秀私奔到別人家與人生米煮成了熟飯，對方便底氣十足，想白得一個兒媳婦一毛不拔了。

    程秀的私逃把魏老婆子氣了個仰倒，當即派兒孫們去抓人，直接把人給綁到鄰村換親對象家裏，把人家的閨女也給程強娶進了門。

    這件事原本就這麽塵埃落定了，王秋紅雖然心疼女兒，但想想要傳宗接代的兒媳婦，也就隻能這麽著了。

    誰知道程秀根本就還沒死心，嫁到別人家也不好好過日子，三天兩頭想跑，結果對方男人也是個有氣性的，幹脆把人扭送了回來，寧願打光棍也不要程秀了。

    魏老婆子覺得程秀辱沒了程家的門風，非得把她趕出門去，程秀這才怕了，背地裏挑唆王秋紅一起盡挑程強媳婦的不是，想讓她哥哥再把自己接回去。

    誰知程強媳婦也不是軟柿子，幹脆撂挑子不幹了，才進門就鬧起了離婚。

    這兩個多月來，程家天天都像在連番上演八點檔的連續劇，這個過程具體如何程琳無法體會，反正就是一團亂，沒有半刻消停的時候。

    “那現在你們怎麽又分出來單過了呢？”程家別的人程琳是半點同情心都沒有的，她回來看看，也就是不大放心汪菊香。

    “還不是被家裏那些人鬧得沒法！你奶天天在家裏攛掇你爸讓他上城裏找你去，要拿回這些年養育你的飯錢。”汪菊香偷偷的向正跟老徐閑話家常的程家柱撇了撇嘴，“你爸終於是忍受夠了，終於硬氣了一回，一氣之下鬧著要分家。”

    “你們這是分家嗎？確定不是淨身出戶？”程琳打量了一下塌了半邊的破房子，以及空無一物的堂屋，沒忍住打趣道。

    “沒事，隻要你奶奶不再來鬧，日子總過得下去的。”被程琳戳穿了當前的處境，汪菊香並沒有絲毫的難為情，滿心滿眼裏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秀兒那丫頭也是個不聽話的，現在去了你二姑給介紹的那個男家，不明不白的住在人家家裏，都不回來了，你大伯娘就怪你奶奶把事辦岔了，一雙兒女都沒有好下場。哎，最可憐的是你二哥，說是不用家裏人給他娶媳婦，自己一個人跑出去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裏落腳，也不知道過年回不回！”

    汪菊香現在是有女萬事足，也能輕巧的感歎一下大房的八卦。

    “二哥？你是說程剛？他跑哪裏去了？”程琳聽得一臉驚詫，她對程家大房唯一有好感的人就是程剛，結果他還不在家裏了？

    “當初就是他反對你奶奶打程秀換親的主意，讓她好好的嫁人，你奶奶還狠狠的罵了他一頓，他就說自己娶媳婦的事不用家裏操心了，大不了打一輩子光棍，然後賭氣跑出去了，一直沒有再回來。”

    “那你們願不願意離開這裏，跟我上城裏去住？”程琳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拋出了這個問題。

    二房分了出來正好，再與程家大房無半點瓜葛。雖然程家柱這個人程琳並不喜歡，也沒什麽印象，但如果他往後好好的待汪菊香，她也不介意連他一起帶出山去。

    “離開這裏，離開小野柳村？”汪菊香被程琳的問題驚著了，她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進城裏住？”

    對於土生土長在大山裏的人，背井離鄉這是完全不敢想像的事情，不但她從來沒動過這個念頭，就算是這十裏八村的，也沒有誰有過這樣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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