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菊香和程家柱自然是不答應出山進城的，下午依舊是老徐跟程琳踏上歸途。

    程琳留下錢給他們，也被汪菊香一再的推拒，最後還是程琳以家太破她回來沒地方住做借口，才勉強讓他們收下一千塊錢，再多汪菊香死活都不肯要了。

    一路上程琳都非常沉默，耳邊不時的回蕩起汪菊香低沉嗚咽著的道歉。

    程琳不知道一頭撞了牆的原主聽到這些遲來的道歉會做什麽感想，但她現在卻是很能體會汪菊香的心情的，也感覺得到汪菊香這個養母對她的維護，她是真的把自己的所有都寄托到了程琳的身上。

    好在老程家魏老婆子當家做主一手遮天的日子終於是過去了，這個苦了大半輩子的女人總算是得到了一絲慰藉，可她也並不記恨經常對她拳腳相加的程家柱，兩個無兒無女的人終能抱團取暖了，程琳隻希望今後的日子她能被善待。

    由汪菊香就不自覺的聯想到程大姑，以及那些被家人換親到別人家去的女人。哪怕是王秋紅，她們的要求真的算不得多高。一輩子泡在黃連水裏，隻為了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程琳在小野柳村之行後，突然整個人都變得迷茫起來，仿佛她的那段逃難經曆一下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到最後連真正怨恨的人都找不到了。

    不是她聖母做濫好人，而是真正站在荒涼的小野柳村時，麵對那種無法想像的貧窮和生活艱難，那點人性中的那點惡念似乎都變得可以被原諒。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對著在貧窮和溫飽線下掙紮著的人，大談禮儀道德就像對牛彈琴，他們實在是太窮了，連活下去都要掙紮著。

    因為偏遠而閉塞，因為閉塞而貧窮，因為貧窮而愚昧，這個命運三連似乎就成了小野柳村村人逃不開的魔咒，更準確的說是出生在像小野柳村一樣的山裏女孩子們悲慘生活的根源。

    程琳一直都為自己取代的原主有些不平，但再走了一趟小野柳村，親眼看到了魏老婆子以及程家大房的下場，並沒令她的心情變好一點，也沒有做出設想的在他們麵前炫耀一下財富的幼稚舉動，又或許利用老徐的身份威嚇了誰，威風八麵的衣錦還鄉。

    反而心情非常沉重，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裏，就在此時說不定就有可憐的女孩被家人逼迫著為自己的兄弟換媳婦，或許做著無奈的抗爭，或許對家人百依百順，但無疑她們即將麵臨的都是暗無天日的苦日子。

    這是窮苦人們千百年來約定成俗的陋習，即使程琳再有意見，憑她的這點小能力根本也於事無補，但她好歹也是親曆過這種陋習迫害的其中一員，如果無動於衷似乎又有些說不過去。

    這樣的糾結至到她把之前悟出來的命運三連寫到了紙上，才有恍然大悟之感。

    愚昧造成了那些女孩的可悲命運，是令人絕望的貧窮讓人們開拓不了眼界，受不起教育，才擺脫不了愚昧，而開拓眼界，脫貧致富，先必須從那閉塞的環境裏走出來。

    走出大山的前提是必須有路！

    程琳和老徐緊趕慢趕，從東屏鎮往返小野柳村都花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清晨出發，回到鎮上已是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最大的困難就是這一路翻山越嶺跋山涉水，根本談不上有路！

    要想富，先修路。

    程琳把自己關到屋子裏寫寫畫畫，即便是修一條從東屏鎮到小野柳村的簡易公路，那個造價也是個天文般的數字，在聽到關婆婆做好了飯催促她吃飯後，程琳歎了口氣放下了筆。

    祖孫倆的平靜生活是在大年三十那天被打破的。

    關婆婆正在廚房裏準備吃的，程琳清掃完院子的邊邊角角之後正裁了紅紙準備潑墨揮毫大秀她那狗刨似的毛筆字，就聽到院門被拍響的聲音。

    “這會兒是誰來啦？琳丫頭快去看看！”關婆婆正在炸肉丸子，一時走不開，站在廚房裏喊程琳去開門。

    “來啦來啦！”程琳把毛筆一扔，心裏也疑惑。這都大年三十了，誰沒事還串門啊？楊子濤父子這會兒還在省城的醫院裏，這個年是鐵定回不來過了的。

    “你……”程琳剛打開門就楞在了當場，“婆婆，來客人了！”

    “誰是客人啊？要真算起來，我比你在這個家裏呆的時間可久。”沈磊伸手就敲在了程琳的頭上，眉眼含笑。“怎麽，還想逃？”

    邊說著邊猿臂一伸，就把正準備逃離的程琳給伸手撈了過來，直接把她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老爺子，這就是程琳。”

    程琳沒想到沈磊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了客人過來，似乎這個客人還跟自己有關？

    前麵站著的老爺子年過花甲，頂一頭花白的頭發，這會兒盯著程琳嘴唇哆嗦，瘦削的臉上神情顯得非常激動，眼眶在迅速的變紅，“像，太像了！”

    程琳被盯得一頭霧水，隻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沈磊。

    “怎麽說？不是說處理完騰衝的事就去海城找我嗎？怎麽又跑得沒影了？”沈磊似乎並沒有為程琳解惑的意思，隻做了請進的手勢，把老爺子讓進了院子，另一隻手還擱在程琳的肩頭，把她拖到頭麵隨老爺子的身後才進院子。

    進了院子也並沒有放過程琳的意思，這是要秋後算帳了。

    程琳掙紮了一下，可雖然她這幾個月長高了不少，又有玉石能量的幫忙力氣也增漲了很多，但還是被沈磊牢牢的壓了一頭，自己的肩膀就停留在他一抬手的位置，一時根本動彈不得。

    “我這不是有事嘛，還上著學呢。”硬的是不行了，程琳隻能笑臉盈盈的給出一個還說得過去的借口。

    “上學？你是在乎缺課的人嗎？”沈磊冷笑，天知道這些天他有多擔心，就怕這丫頭轉頭就闖禍，早就應該知道她不是那麽乖乖聽話的人，一早直接把人帶到海城去就好了。

    “是，當然是啦，你知不知道，我期末考得還不錯，隻比第一名的同學差了十來分！”程琳雖然嫌棄沈磊管得太寬，但又懊惱自己完全沒有反抗之力，除了陪著笑臉，還得陪著笑臉。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