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自己之前放在桌角的一份文件，夏尋怔了怔，然後伸手拾起那份薄薄的紙，上麵密密麻麻的字仿佛是在宣示什麽一樣，莫名竟令他有些心安下來。

    片刻後，他輕輕勾唇笑了笑，眼中劃過一道篤定的目光。

    他是夏尋，他要做的事情，誰都沒有辦法改變。計劃才剛剛開始而已，莊九月，你要走的路還很長。

    次日九月起了個大早，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她掀開被子看了一眼，然後輕輕皺了皺眉，起身去洗澡。

    不知道他昨晚做到幾點……她隻覺得渾身都像是要散了架一樣，連走路都變得顫顫巍巍的。九月好不容易扶著浴缸才慢慢坐下去，泡在水裏就開始出神。

    還好論文已經交上去了，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再去學校，否則現在這個樣子也走不好路。夏尋昨晚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還回響在耳畔，現在想起來她還有些怔怔。

    也許是發呆的時間有些長，水溫漸漸涼下來的時候，九月聽見了突兀的敲門聲。

    聲音有些大，一聲賽過一聲，敲門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煩，聲音也比平時高了好幾個度：“死了沒？”

    夏尋本來是要叫她起床的，開了門沒有見到人，浴室的門卻緊閉著。他出乎意料地起了耐心，坐在床上等她出來，然而這點耐心在整整十分鍾都沒有聽見浴室有任何動靜後就被磨得一點不剩。他便起了身去敲門，擔心她是不是要尋短見。

    九月匆匆擦淨了身體便穿好衣服開了浴室門，隻看見夏尋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臉上明顯寫著“不爽”兩個字。

    她的皮膚被蒸汽熏得有些紅，臉上看起來帶了些緋色，再加上她正好下意識的偏頭躲閃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害羞了一樣。

    夏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語氣有些凜冽：“洗這麽久，你是在裏麵做壞事嗎？”

    不知是洗澡的緣故還是被夏尋毫無遮攔的話，九月的臉紅緋紅一片，一直蔓延到耳根。九月偏了頭不去看他，睫毛微微顫抖著躲閃他的目光，悶聲往前走，思想就算是在床笫之間，她能夠給出的反應也少之又少，整個人活脫脫一性冷淡。

    夏尋並不糾結她一聲不吭的行為，隻是跟在她身後下了樓。

    桌上擺著三明治和牛奶，九月落了座，拿起三明治剛咬了一口，注意力就被一旁的電視節目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綜藝節目的重播，身形窈窕的女人站在舞台上，聲線像是綿軟的春風一樣柔和悅耳，細細彎彎的峨眉，目光清淺，笑容謙和。她雙手捧著話筒，巧笑嫣然，正和主持人說著自己的演藝經曆。右側的豎幕上寫著她的名字——溫晴霽。

    是昨天在家裏見到的那個美人。

    九月這樣想著，剛想低頭吃東西，卻聽見夏尋在耳邊問了一聲：“你覺得她怎樣？”

    她有些愕然地抬起頭看著夏尋，他剛好繞過她在對麵落座，正挑著眉看著她，單手支著下巴，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九月看了一眼電視，又看了一眼夏尋，這才敢確定他是在問電視裏的溫晴霽。

    “不認識，不知道。”她這樣回答，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不著急。”夏尋輕輕勾起了一邊的嘴角，像是惡作劇般笑起來，語氣明明沒有變，卻突兀地含了些不甚明朗的意味：“以後你們會有很多接觸機會。”

    九月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微微抬了眸子看著夏尋，卻發現他正在看著自己，視線中透露出隱隱的看待獵物般的光芒。

    “我想她會是個不錯的交往對象。”夏尋這樣說著，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視線卻緊緊盯著她，似乎不願意錯過她可能出現的任何反應。

    他的話音落下的那一秒，九月嘴裏剛咬了一口食物，正塞得滿滿的。他的聲音一字不落地鑽進耳朵裏，像是某種重擊一樣，驚得她霎時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心尖密密麻麻地布滿刺痛感，像是被人狠狠紮了一刀，血流不止。

    但是對視上他的目光，她很快就回過神來。隻是食不知味地嚼了兩口，然後端起一旁的牛奶喝了一口，就著嘴裏的東西囫圇地咽下去，才半垂著眸子輕聲問道：“你要和她交往嗎？”

    過了好幾秒，夏尋的聲音才輕輕飄過來：“嗯。”

    “那挺好的。”九月又咬了一口三明治，表情和語氣都看不出絲毫波瀾，隻是低垂的眉眼卻慢慢氤氳起來，像是有霧氣慢慢遮住了視線，連鼻子都變得酸澀起來，她要十分努力才能夠保持這樣波瀾不驚的語氣。

    她早該料到有這樣一天，他會有另一半，會成家，她隻能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看著他。所有無望的奢求似乎在這一瞬間悉數被打破，她覺得沮喪極了，卻隻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明白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反對。

    “莊九月，你覺得怎樣？”他又問她，沉沉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連語氣都是冷冰冰的調子沒有變過。

    她很想重複一遍自己的上一句話，但是心裏始終憋著一股勁，像是委屈，又不知道該怎麽宣泄出來。於是她頓了頓，使勁壓下心裏的那股酸澀，輕聲問道：“如果我反對，你會改變決定嗎？”

    過了很久，她才聽見夏尋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不會。”

    九月終於抬起頭，臉上依舊是往常一樣恬靜的笑意。她看著夏尋，聲音輕得不像自己：“所以我的意見根本不重要……我會祝福你們的。”

    說完這句話，她喝掉最後一口牛奶，轉身離開餐桌。

    身後依舊悄然無息，夏尋似乎根本沒有在乎她說了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