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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到嘴的鴨子就要飛了,趙華彬當然不能讓他們離開。慍怒地盯著柳研司,說:“你以什麽立場插手這事?”
“你知道我是誰。”柳研司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想跟她談芯片的事,等她康複出院,你帶上你的律師,她帶上她的律師和醫生,雙方坐下來正式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威逼利誘。”
趙華彬絲毫沒有避讓之意:“首先,我給的條件合情合理,其次,芯片本來是屬於我們公司的。”
趙華彬的一席話反倒讓柳研司看清了一些問題:“趙先生,他在遺囑上寫得清清楚楚,芯片不屬於你們公司,與你們毫無關係。或者,你可以換個角度理解,他不願意芯片落在你們手裏。”
湯願的身子僵住了。想著那份她沒見過也沒聽過的遺囑,竟然還有這樣的內容。
趙華彬冷笑了一聲,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可能嗎?”
柳研司剛剛將輪椅推動起來,聽到趙華彬的反問,停了下來。眼神淡淡地看著對方。
趙華彬單手插在褲兜裏,一派公事公辦的樣子:“他十年前跟我簽了合約,從此後他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屬於我們公司。”他指著湯願的腦袋,“這個也應該屬於我!我們有合約的,受法律保護的。威廉哈林頓先生。”
柳研司想,這個人應該知道了一些自己與父親之間的事情,所以故意叫出英文名字,以此諷刺。
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威廉哈林頓這個名字,聽起來的確不怎麽順耳。
趙華彬看到對方沒能反駁自己,自覺占領先機。無視了此處禁煙的牌子,從口袋裏拿出香煙,取出一隻咬在嘴裏。柳研司心裏的火騰地竄了起來,一把從他嘴裏奪過香煙,丟在了地上。
趙華彬驚楞之後,一臉的難以置信加惱火,指著柳研司的臉:“二十年不回來,還真把自己當太子了?他認你嗎?”
有些話是不能說的,至少不能在當事人麵前說。趙華彬沒有這個顧慮,因為他不在乎。可是他怎麽不在乎呢?一旁的律師都覺得他說得過分了,去拉扯他。
無法表達“憤怒”的柳研司,已經攥緊了拳頭!
就在他們在針尖對麥芒的時候,莫寧和他的下屬正躲在不遠處的回廊裏觀戰。下屬很擔心會打起來:“隊長,你不去勸勸啊?”
莫寧嚼著口香糖,搖搖頭:“趙華彬這勁兒不對啊。他現在還沒拿到芯片,於情於理,都應該對柳研司客客氣氣的,可你看他那態度。不對勁,不對勁啊。”
下屬翻了個白眼:“我是說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打不起來。就算趙華彬先動手……”他頓了頓,想了想,“柳研司不會給他動手的機會。
柳研司的拳頭緊了又緊,最終還是放鬆下來,重新握住輪椅的把手。他保持著一關的冷靜和漠然,對趙華彬說:“對我發脾氣,你也得不到芯片。”
“沒你攔著,她早就簽完字了。”
“你在她麵前說這種話,不合適吧。”柳研司麵露疑惑,總覺得趙華彬被氣糊塗了。
趙華彬當即反駁:“這是事實。再說,過不了一會兒,她就忘了。”
處於事件中心的湯願雖然很被動,但是趙華彬的話引起了她極大的反感,下意識地挺了挺腰板,如此細微的動作引起了柳研司的注意——我要是不利用你這句話,都有些對不起你。
柳研司俯下身靠近湯願的耳邊,低語:“你應該把這句話記下來。”
湯願馬上從小本子的書脊外抽下筆,將小本子翻到空白一頁。趙華彬手疾眼快,捂住了湯願要寫字的手,連聲道:“別誤會啊,我不是針對你。”言罷,抬起頭來,盯著柳研司——算你狠!
柳研司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趙先生,時間不早了,該休息了。”
趙華彬眼睛一瞪:“我不累!”
“我是說,湯願該休息了。”柳研司禮貌地微笑著。
趙華彬磨牙霍霍卻拿柳研司沒辦法,可他畢竟是個成功的商人,不是容易衝動不計後果的愣頭青。當他意識到這一次的交鋒對自己並沒有好處的時候,會馬上另想它法。
趙華彬強忍著火氣,對柳研司說:“看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了。”
柳研司想了想:“明天上午十點,我知道怎麽聯係你。”
趙華彬:“好,我等你電話。”
於是,趙華彬此次出師不利,帶著律師走得幹脆。
柳研司也打算送湯願回病房。輪椅壓著片片落葉,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走出去沒幾步,湯願側回身去,問道:“你是柳伯伯的兒子嗎?”
柳研司的腳步戛然而止。
這是第一次,有人以“柳闊文兒子”的身份來問他。奇妙的,有些舒服。
柳研司繞到湯願麵前蹲下了下去,這樣他才能看到湯願的臉。下一秒,愣住了。
如果形容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孩子的哭泣可以用“梨花帶雨”的話,那形容現在的湯願應該用什麽呢?
淚水稀裏嘩啦,鼻涕被抹到臉頰上去了,眼睛和鼻頭紅的像是被一拳打過……
可以說相當慘烈。
明明是值得憐惜疼愛的一幕,柳研司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知道這很不禮貌,拿出手帕遞過去:“你知道我?”
湯願接過手帕胡亂擦著臉,呐呐地說:“我記得以前的事,柳伯伯有個兒子。”
那時候,柳研司把這句話理解為:柳伯伯說過他有個兒子。許久許久之後,當柳研司明白很多之後,才理解這句話隱藏著多麽深刻的意義。
柳研司沉聲道:“是的,我叫柳研司。”
然後呢?你也要問我,為什麽這二十年來不回來看看他?
湯願癟了嘴,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她忽然張開雙臂,摟住了柳研司!
被抱住的人完全愣住了。圈在脖子上的手臂顫抖著,卻是用了力氣的,貼在臉上的耳朵很熱,帶著很濃濃的藥水味兒。
湯願哭泣著在他耳邊說著什麽,他仔細地聽著。
“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他。”
湯願說出來的每個字都牽扯著柳研司的五髒六腑一起疼。他不懂,究竟是怎樣的情感,讓湯願對自己說“對不起”,又是怎樣的關係,讓湯願認為,沒有照顧好父親。這句道歉來的莫名其妙,卻讓他瞬間濕了眼眶。
放下與父親之間的生離死別不說,湯願有什麽錯呢?雖然她很幸運,卻也很可憐。柳研司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輕輕順撫著摟著自己的手臂,安慰她。
護士終於找到了他們,急急忙忙跑過來,看到這樣的……氣氛,沒敢上前打擾。是柳研司發現了護士,拉下湯願的手臂,站起身來。他有點尷尬,試著解釋:“她應該沒事,我們是說起柳老,她才哭了。”
護士一臉“我都懂”的樣子,還對柳研司道了謝。柳研司撤開一步,仍是覺得尷尬,說:“送她回病房吧。”
湯願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看著柳研司,真的是相當慘烈。
柳研司頗為無奈地想:能不能不要這樣看著我?
本來想說聲再見,可是看到湯願哭得慘烈的小臉,眼巴巴的眼神,柳研司改變了心意:“我陪你回去。”
於是,湯願抽抽鼻涕,老實了。
不遠處的莫寧嗬嗬一笑:“我就說打不起來吧。”
下屬再次送給他一記白眼:“隊長,你關注的重點錯了。”
“重點?”莫寧瞥了眼下屬,“什麽玩意兒?”
下屬語重心長地感慨:“難怪你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
“找死吧你!”
“憑勢力單身。”
莫名推了一把下屬,懶得聽他哪套歪理。
柳研司陪著湯願回到813病房,剛進門,莫寧和下屬也趕到了。柳研司這才把他想起來:“你沒走嗎?”
“本來要走的,臨時有點事找湯願問問。”說著,抬手跟湯願打招呼,“還記得我嗎?”
湯願眨眨眼,顯然是沒印象了。一旁的護士幫忙解釋:“二次手術之後,她的記憶功能保持在一小時左右。”
下屬不明就裏:“不是說,有了芯片就沒事了嗎?”
護士笑道:“芯片移植後需要七天的觀察期,確定沒有排異才會被激活。現在還沒激活呢。”
莫寧笑道:“沒關係。”他走到湯願麵前,拿起她的小本子翻啊翻,翻到自己畫像那一頁,對湯願說,“這就是我。”
湯願看到了莫寧素描旁邊的注解,疑惑地問道:“車禍嗎?”
莫寧麵色一正:“對,就是……”
沒等莫寧做解釋,湯願飛快地翻閱起小本子,很快找到了自己寫下的關於車禍的細節。最後的補充信息:內側額葉記憶提取。
湯願抿著嘴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放棄了回憶,直接問莫寧:“我接受了記憶提取是吧?你們找到什麽了?”
莫寧的下屬拿出ipad,調出圖片來放在湯願的手裏:“科研所那邊給出兩張成圖。你看看上麵的男人,有印象嗎?”
柳研司輕輕踢了一下莫寧的鞋,低聲問道:“什麽時候出來的?”
“就剛才。”莫寧低聲回道,“科研所傳過來的,還有成圖的分析文件。”
柳研司沒再多問,走到湯願身邊,跟她一起看圖片。
兩張圖片都很暗,但是四邊有些光亮,這些光亮近乎於是紅色,整張圖像是被濺上了水漬,看上去很髒。
下屬解釋:“科研所的人說,這些看似水點的東西就是雨,還有四周的紅光,應該是當時著火了,在湯願腦子裏留下的什麽,什麽……內隱記憶。”
這些隻能說明當時的現場情況,而吸引柳研司和湯願的是圖片中的男人。
第一張圖,男人的臉很模糊,像是隔著一麵髒玻璃拍下的照片;第二張圖,是從下麵看到的男人俯視的畫麵。臉清晰了起來。板寸、寬額頭、瞪著眼睛,鼻梁上有一道傷疤。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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