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四樓掉下，勒骨插進心髒，全身多處骨折。昨天剛度過危險期，算是撿回一條命。”

    李雲棠聽著身後人的話，良久，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間。安達站在門口，見她出來下意識的避開眼神不敢跟她對視。李雲棠愣了一下，腳步不停走到溪流旁邊站定。

    這裏很暖和，氤氳的熱氣裏麵籠罩著些開花的植物，是寒冬裏的幸運兒。

    不一會兒，身後傳來腳步聲。

    “誰幹的？”靜默半晌，她終於問出口。

    身後的人沉默。

    “你放心，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現在懂得克製、惜命，不會再做出那些危險的舉動。”

    依舊沒有回答。

    李雲棠轉過身抬頭，直視身後的人，“施玉在中醫館泡藥浴的時候，我曾聽到她和一個叫五爺的人在電話裏爭吵，片刻過後，她守在門口的保鏢就闖進來要強行將她帶走。”她不給他接話的機會，步步緊逼，“其實，那兩個保鏢根本不是保鏢，而是五爺派來監視她的人吧！而被稱為五爺的，我知道的就隻有一個赫連紀而已。”

    “李雲棠……”赫連慕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她卻頭一歪躲過，赫連慕的手尷尬在半空。

    “豪門髒亂，難道你想包庇你的五叔？”她嘴角彎起譏誚。

    “你不明白，時機還沒到，你必須忍耐。”赫連慕無視她眼中慢慢蓄起的暴戾，神態自然的收回手，又變成高深莫測的樣子。

    李雲棠見多了他的欲言又止，但是這一刻終是再也忍不了，他總是這樣隨隨便便將人拖入泥沼然後雲淡風輕的安慰人忍耐！三年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膽，為了保住清白得罪禽獸被賣進紅燈區，為了逃跑情願往玻璃碴子上撞，為了獲救狗一樣匍匐在他的腳下；為了生存不敢露真容反複讓自己額頭上的傷感染，如今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時機徹底形成一塊暗疤；長期營養不良導致月事時有時無，早就傷及根基。挨打挨罵不敢反抗，鄰居汙言穢語笑著接受，冬日裏為了一壺熱水要先給東區的管理員攢一個月的補腎丸。貧民窟的最低賤的偷渡者，過街的灰老鼠。這一件件苦事，她都忍了。隻是，這“忍耐”二字現在從一個平日裏隻知道讓她伺候著泡澡的人嘴裏說出來，實在可笑！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李雲棠忽然摸出一片尖端被磨得無比鋒利的碎瓷片握在手裏，一邊逼近赫連慕一邊笑得猙獰，“你說的對！我確實還應該再忍耐，隻是我真的好痛苦！慕老板，你利用我做了那麽多事，不如我現在刺你一刀，你幫我分擔一點痛苦就當作是回報如何？”

    赫連慕不閃不躲，隻答可以。

    說完，他真的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李雲棠將瓷片抵上他的左胸膛，再一點點、一點點用力碾壓。

    “老板！”一旁的安達焦急跑過來，赫連慕抬手止住他，然後握住李雲棠的手，帶著她更加用力地往他胸膛上紮。

    裝模作樣！李雲棠並不相信眼前的人，直到她眼睜睜的那瓷片真的紮進他的肌膚，鮮血慢慢浸出來，他依舊眸深若海的看著她，好像真的甘心死在她手裏一樣。

    “赫連慕……”她慌了，拚命想要鬆開手。那人卻忽然笑了，握著她的手不要命的往裏麵紮。

    李雲棠徹底慌了，她剛剛隻是鬼迷心竅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而已，並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啊！眼見那傷口越來越深，血越流越多，她快急哭了！

    她越急，赫連慕就越笑得厲害。等到那瓷片都沒入快一半了，她終於忍不住大喊：“我忍！我忍！快鬆手！”

    一下子被拉進滾熱的懷抱裏，兩隻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她牢牢圈住，血腥味在鼻尖縈繞，她感覺到臉下的胸腔在震動，“對不起，這一刀就當先還給你的一點利息。”

    “……”李雲棠不說話，兩行清淚默然滑下。

    此後，李雲棠一直留在這方小院子裏，就住在施玉的隔壁。

    那天她將赫連慕捅傷之後，赫連慕不僅沒有殺她，反而光天化日之下將她抱進那條溪水裏，剝光她的衣服一寸寸幫她清理身上的汙垢然後推拿，一如她之前在中醫館替他沐浴泡澡一樣，隻不過她不著寸縷！當時她慌亂無比，想要反抗，卻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健康有力的自己了，輕易就被製服，在屈辱和羞恥中洗完了那一澡。

    太他麽丟人了！雖然那事兒已經過去兩天，李雲棠隻要一想起那場景就羞得要死，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好在那人也神出鬼沒的，這兩天都沒有出現。

    正羞怯難當，隔壁忽然傳來響動，不多會兒就有人來叫李雲棠。

    “李小姐，施小姐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李雲棠趕緊往隔壁走，剛到門口猛然頓住：現在她已經不再遮掩自己的容貌，雖然依舊麵黃肌瘦，額上的疤也在，但跟從前的樣子還是很相似，施玉才醒，萬一嚇到她怎麽辦？！

    思量再三，她退回自己的房間，決定等過兩天施玉的情況穩定了再過去。

    到了深夜，李雲棠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起床到院子裏走走，卻發現施玉房間裏的燈竟然還亮著。

    難道又出什麽問題了？她不由自主的走近施玉的房門。

    “施小姐，您就別等了，趕緊睡吧！身體要緊。”是管家的聲音。

    “不，我不能睡！求求您了，求您幫我叫慕老板過來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他！”施玉的聲音很虛弱，卻也很著急。

    “什麽事情也比不上您的身體啊！”管家還是勸。

    原來是施玉想見赫連慕。李雲棠一下子沒了出去的心情，轉身往回走。一直以來，她都故意不去想那兩人之間的關係。至於原因，她也不清楚。

    一回到房間，還沒開燈，她就本能感覺不對勁！剛想跑，身後一雙鐵臂抱住她，脖頸間埋進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放開我！”她一肘子向後拐！

    一隻大手輕而易舉抓住她的手，“看來這兩天你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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