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遊輪任務大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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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寒風依舊凜冽,幼兒園門口擠滿了家長。

    我混在人群中,焦急地往校門裏張望。

    北風呼呼刮著,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我裹緊圍巾,等了十分鍾,終於看見有學生陸陸續續往外走。

    很快,周圍的家長接到自家孩子,塞進暖烘烘的車子裏,揚長而去。

    幾乎所有的人都走光了,門可羅雀,一個小小的身影落在隊伍後麵,病怏怏地往外走。

    粉紅色的棉襖,腳上厚重的棉靴,渾身裹得嚴嚴實實。

    我搓了搓凍僵的手指,朝著圓圓迎了上去。從幼教手中接過圓圓的手,摸著他那雙冰涼涼的小手,我趕緊抱起她,塞進懷裏。

    我殷切地同老師寒暄,“老師,我們家圓圓在學校乖嗎?還聽話吧?”

    “嗯……乖是挺乖的,隻是不愛鬧騰,也不怎麽愛說話。”老師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圓圓後,長歎一口氣。

    她旁敲側擊地說,“不行了你帶醫院做個檢查吧,近兩年來,我們院裏已經有兩例自閉症兒童患者了……”

    我不自覺地抓緊了圓圓的手,局促地低下頭。

    老師的話在耳邊久久回蕩著,我抱著圓圓一路往公交站台走。

    心裏悶悶的。我知道圓圓隻是不擅長和陌生人講話,跟我還是有很多話說的。

    所以,圓圓不可能是自閉症。她隻是有點輕微的失語症而已。

    看著圓圓靜靜地躺在懷裏,一雙黑瞳清澈見底,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做錯了什麽,這麽小的年紀,卻要承受疾病的困擾。

    坐了幾站下了車,圓圓窩在我的懷裏睡著了,小臉安詳可愛。

    街角稀稀落落擺著流動攤位,冷得攤主直跺腳。

    路邊的鳴笛聲吵醒了圓圓,她不哭也不鬧,揉著眼睛喊了一聲媽媽。

    我將她摟的更緊,生怕凍著了她。

    “媽媽,我也想吃肯德基。我們班的小朋友都說肯德基很好吃的。”清脆的聲音帶著奶腔,軟糯糯的聽了心快化掉。

    我心口酸澀,摸了摸衣角,加快了步子,“聽話,等媽媽賺到錢了,一定帶圓圓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啊?”

    “媽媽又騙人,我再也不信媽媽的話了。你說過這周末就帶我去吃的。”圓圓委屈地撅著小嘴巴,腦袋低垂著。

    “那好吧,等媽媽今晚去賺點錢回來,明天就帶圓圓去吃肯德基吧。”我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著向她保證,“那晚上圓圓要和小南阿姨一塊睡哦,不許哭哦。”

    一聽可以去吃,圓圓瞬間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媽媽真好,明天就帶我去吃咯!”

    懷裏粉粉的一團惹人憐愛,聲音也軟軟甜甜的,笑起來臉上掛著兩隻淺淺的梨渦。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蒙蒙的了。

    這一片是城中村,周圍都是好多年的老房子了,牆皮斑駁泛著黃,位置也偏僻,好在房租廉價。

    樓上亮著昏黃的燈光,溫馨而溫暖。

    敲開門時,紀南正圍著圍裙,手裏拿著炒勺,嘴裏嚷嚷著,“飯菜快出鍋了,快點洗手開飯啦!”

    說完,她又火急火燎地折回去了,廚房再次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

    我牽著圓圓洗了手,安排坐在飯桌後,走到廚房給紀南幫忙。

    “你確定你晚上真的要去嗎?”紀南一邊炒菜一邊問我,忙得不亦樂乎。

    我端著盛飯的碗,愣了愣,歎了口氣,“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等了快半個月了,就算我能等住,圓圓也等不了了,她的身體越辣越差……”

    我哽咽了下,用手背抹去了眼角掉出的淚,隨即笑開了,“沒事,我最遲明天黎明前就回來了,謝謝你給我的門票。晚上就麻煩你照顧圓圓了。”

    紀南一手端著菜,一手在我背上輕輕拍了拍,“跟我客氣什麽啊,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當年大學的時候,多虧了你幫我,我才能順利完成學業,這個恩情我紀南記你一輩子的。”

    我心頭一梗,看著她走出廚房的身影,消瘦而精幹,心裏默默地說,“小南,你真好。”

    當年,我和紀南是上下鋪舍友,她當時因為家庭貧困交不起學費,我就把自己的卡給她刷,這些錢對於當時的我而言,可能還比不上一條裙子或者一隻包包的價錢,可是對紀南來說,卻能改變她整個人生軌跡。

    後來,她跟我講,如果當時交不上學費,或者沒錢吃飯,她肯定會退學的,然後回到落後的山村,早早地嫁為人妻,自己的一輩子也就毀了,這些她想想都後怕。

    我們的關係也在那時緊密起來,我怕傷害她自尊,隔三差五地找借口,送她各種買不起的生活必需品,這些她都默默記著。

    如今,能陪在我身邊的朋友,也就隻有她了。

    當時,紀南說她找去醫院裏麵打聽,醫護人員告訴她,我已經被換了心髒,新換的那個心髒不能承受住,最終沒能下手術台。

    她說她根本不信,這兩年來,紀南到處托人尋找我的下落。

    直到我再次回到這個城市,我第一個想要聯係的人就是紀南。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紀南這兩年來也經曆了很多。

    生活並沒有對她有多仁慈。

    她至今還單身的原因是,她被渣男騙過,不僅騙感情還騙錢,她的所有積蓄都給了那個男人,最終卻被男人的妻子找上門來,鬧到公司去,痛罵她是小三。

    從那以後紀南就再也沒有談過戀愛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初戀就以這樣狗血的結尾告終。

    有時候,她跟我說,她好像對男人已經不報一點希望了,這輩子結婚也好,不結婚也好,過的開心快樂最重要。

    很快,吃完了晚飯,我鑽進房間裏去化妝換衣服。

    紀南摟著圓圓窩在沙發上看喜羊羊與灰太狼,兩個人依偎在沙發上,畫麵很溫馨。

    圓圓看的津津有味,我趁她不注意,輕手輕腳地墊著腳尖出了門。

    冬天的夜晚,冷極了。

    我裹緊了外麵的長風衣,匆匆出了門。

    城中村周圍比較偏僻,大路上都是剛下了高速的重型車輛和私家車,很難打到出租車。

    我沿著路邊往前走,走到三岔路口的時候,我手機突然亮了下,是紀南發過來的語音,我按開聽,是圓圓在說話。

    ——媽媽,你路上注意安全哦,圓圓要去睡覺覺了哦,mua

    親切的聲音甜甜糯糯的,我心都快化了。

    然而還不等我合上手機,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傳來,緊接著一陣衝力,我隨著車身被蹭倒在地上。

    一抬頭,發發現一輛黑色的車子險險地停在我麵前,保險前杠已經蹭到了我膝蓋部位。

    “怎麽不看紅燈,瞎闖!”司機很快推開車門,從車上走下來,嘴裏不滿地嘟囔著。

    手腕胳膊肘蹭破了皮,有點疼痛,別的好像沒什麽大礙。

    我掙紮著起身,然後蹲在地上,撿起散落在一地的化妝品,一股腦兒地塞進了包裏。

    “不好意思,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低垂著頭,不住地道歉,甚至來不及整理衣服上的灰,裹緊了大衣歪歪扭扭地往旁邊走去。

    “不是碰瓷的啊。”那司機看著我遠去的背影,不好意思地喃喃道。

    好像有車門打車的聲音,我加快了步子往前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等一下。”身後恍如隔世的聲音如同魔音貫耳,我嚇得腳下磕磕碰碰,最終拐到了一棟路邊的居民樓裏麵,躲了進去。

    冷風呼呼地刮著,我清楚地聽見樓下有個人圍著小區找了足足半個小時。

    心跳聲不斷加速,我捂住嘴巴生怕被發現,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碰到他,雖然我今晚的目標確實是他。

    但我的計劃並不是他清醒的時候。

    要是在他清醒的時候被他抓住,我想自己又會回到兩年前的生活。

    大半個小時,他靠在車門上,抽完一根煙後,無功而返,開著車走了。

    看著車子遠遠開走,我才長舒了一口氣,身子慢慢地滑下去,整個人跟虛脫了一樣。

    兩年不見,我還是那麽怕他。那種活人地獄般的生活,我不想再去經曆第二次。

    我掏出手機,飛快地按動著手機,一條微信發送了出去。

    “我在路上碰到他了,他好像認出我了,幸好我藏起來了。”

    我顫抖著雙手,緊緊捏著手機,後背滲出了微微細汗。

    “沒事的,先辦正事要緊,記得把藥裝好,別慌慢慢來。”

    很快,紀南回了一條,安慰我。

    我慢慢緩過來後,才趕緊走出居民樓,時間很緊迫了,我必須趁著人多混進去才行。

    搭上出租車後,很快到達了地方。

    這是一艘巨大的郵輪,今晚有商界名流的聚會在這裏舉行。

    能進這裏的人非富即貴,紀南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幫我弄來了一張票,她說這是一個正在追他的高富帥剛我弄的,不是假票。

    我站在船下,將自己渾身上上下下整理了個遍,濃豔的妝容幾乎看不出來本來的麵目,化妝可能看來真的能變臉。

    我刻意模仿著名模的步子,眉眼間聚著濃鬱的傲氣和風流之態,昂首挺胸走上郵輪。

    很順利了混進去,夾雜在人群中,我私處尋找著目標。

    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可能要在宴會開場的時候才能到。

    我專挑人少的地方走,在一間小小的換衣間裏,我拿起門邊上的拖把,對著一個服務員頭上狠狠地砸下去。

    那人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暈倒過去了。

    我把那個無辜的女人,輕輕地拖到簾子後麵,然後脫下她的衣服,麻利換上。

    郵輪上的服務員個個都是尤物,穿著暴露,時常手裏端著酒,任由客人享用。

    我端起酒托盤出了門。

    一直從八點轉到十點,整整兩個小時,我都沒有找到顧青州的身影。

    我心裏漸漸涼了,可能他晚上不來了吧,我這樣想著。

    誰知過了不到半小時,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身影頎長的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貴胄之氣,一張俊臉上冰冷料峭。

    身邊跟著一個俏笑如花的美人,身穿一襲抹胸席地長裙,看一眼,便覺得驚豔非常。

    聽紀南跟說我,兩年前傳出我死亡後,顧青州便單方麵向法院提出了離婚。

    是啊,當時,他和我領證,也不過是給自己的奶奶衝喜,我剛好是奶奶喜歡的人。

    這個證,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

    後來,顧青州果然和何黎訂下了婚約,隻是所有人都好奇,訂婚後整整兩年了,兩人依舊以未婚夫妻相稱,全然沒有結婚的想法。

    他們訂婚了。

    我捏著酒托盤的手竟有些微微顫抖,然後躲在角落裏背過身子,從包裏掏出一包藥迅速倒進去。

    輕輕地搖晃著酒杯,眼看著無色無味的藥末漸漸和酒融為一體,我悄悄地轉過身來,走到人群中去。

    看見顧青州那張臉,我就抑製不住地想起往事。

    情不自禁的。

    我很討厭現在的自己。

    為什麽要想起那些過往,到死也不要讓我記起來多好。

    我會努力地恨他,恨不得他千刀萬剮。

    大學時候的我,和大學時候的顧青州,兩張青春張揚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記憶模糊了,我始終低垂著頭。

    “喂!怎麽當服務員的?讓你把這杯酒給我,你耳朵聾了嗎?”旁邊的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衝我大聲嗬斥。

    我慌忙反應過來,將一杯香檳遞過去,忙點頭哈腰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請您慢用。”

    “你瞎了嗎?沒看到我們這有兩個人,另一杯子也拿過來!”那人嗓門很大,幾乎全大廳的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角落。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低垂著頭,不住地跟那人道歉。

    那男人似乎喝醉酒了,得理不饒人,上來想打我,我哪裏依他,隻害怕他把這杯下來藥的酒碰倒了。

    男人見我躲開了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瞪著我,像是要隨時把我撕去吃了。

    我嚇得不敢看他,就差給他跪下了。

    真的是出門沒看黃曆,眼看著事情就要成功了,卻將要被這個祖宗攪黃。

    我不自覺地捏住托盤,心裏絕望到了極點,托盤裏的香檳隨著我的身子,微微搖晃著。

    “周總,既然她不肯給你那杯酒,說明就是自己想喝。你何不成全了她?”身後傳來一陣哂笑,聲音那麽刺耳。

    心口毫無征兆的抽痛起來,不過也隻是一瞬。

    又是那該死的回憶在搗亂。

    我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雙腿軟的近乎站不住。

    身後腳步聲一步步走近,我的腿僵住了,一步也挪動不開。

    顧青州站在幾步開外,同那周總寒暄了幾句後,重新將目光投向我。

    恍惚地看著眼前的身影,記不真切。

    顧青州盯著我看了幾秒,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兩年的時光能改變很多,可唯獨不變的,是他看我的眼神,如冰刀刺骨。

    他認出我來了!

    “顧總說的有道理啊。”一旁的周總突然打破了沉默,一步步走到我麵前,借著酒勁怒聲嗬斥我,“今天不把這杯酒喝了,你就別想走出這個地方!”

    怎麽辦?喝還是不喝?

    這杯酒裏放了足量的春藥,藥效大的驚人,以我的抵抗力不出兩分鍾肯定會當中出醜。

    到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出來。

    晚上我是帶著任務來的,我不能栽在這個周總手上。

    “對不起,周總。我錯了,我剛才不應該惹您生氣……”我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握著托盤。

    周總聽了,卻依舊為自己丟了麵子耿耿於懷,他冷笑一聲,堅持讓我喝,“我現在讓你喝了這杯酒,我就不生氣了。喝了就什麽事沒有,不喝有你好看的。”

    喝還是不喝?看著這杯酒,我後背急出了冷汗來。

    “周總,你繞過我吧,我做過手術,醫生說不能喝酒,否則肝髒受不了……”

    “少他媽給我來這一套,喝一杯酒又不會要你的命!信不信今天老子灌死你!“周總徹底被惹火了,整個人都炸毛了。

    我顫抖著雙手,手指顫巍巍地探向酒杯。

    我已經想好了後路,等我喝完這杯酒,我就跑出郵輪,找個沒人的地方先捱過這一晚再說。

    誰知我剛要捏住酒杯,一隻幹淨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將酒杯一把奪了過去。

    我愕然抬頭,順著手臂方向,卻看見顧青州正端著香檳,手臂一揚,一飲而盡。

    “這麽貴的酒,她一個低賤的服務員也配喝?”顧青州喝完將杯子重重地放回托盤,隨即冷哼了一聲。

    周總愣了愣,忙打著哈哈笑,“顧總真是豪爽啊,這種卑賤之人就讓她趕緊滾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嫌棄地擺擺手,我聽了巴不得趕緊走。

    隻要躲過了這一劫,後麵有的是機會。

    我趕緊放下手中的空托盤,低頭轉身一氣嗬成。

    不料剛邁出步子,後衣領一把就被扯住了,“等會——”

    渾身僵住,我攥緊了拳頭,心裏一陣慌亂。

    “我的手機落在車上了,你去幫我取過來。”顧青州語氣倨傲地吩咐道。

    我一陣點頭,掙脫後急匆匆地往門外跑。

    出了郵輪,我整個人都虛脫了。

    不行,這裏不安全,還得跑。然而跑了兩步,我突然想起來我晚上的任務,怎麽辦,這樣回去,豈不是無功而返……

    難道讓我返回到郵輪上?

    去找已經灌下春藥的顧青州?

    一陣江風吹來,我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然而比這江風更讓人心底發冷的,是身後冒出來的聲音,“何棠,原來你沒死啊。”

    月光下,他冷冷地站在那裏頗有氣勢,嘴角涼薄地一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