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怔，我回頭一看，玲子的那張麵孔驀然撞進我的眼眸，來的真是巧。

    “祁裴，知道你住院了，我來看看你。”玲子將帶來的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滿臉關切：“你沒事吧？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好多了，謝謝。”

    玲子這才將眼神投在了我的身上，一瞬驚訝，“何棠，沒想到你也在這裏。”

    我平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然我還能去哪裏？

    “祁裴，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就盡管和我說。”玲子滿臉的熱情，“聽說你資金上出了問題，我手上還存了一些錢，要是你需要的話，盡管拿去。”

    我眨了眨眼睛，麵前的人和我今早看到的判若兩人。

    “謝謝你的好意，我會自己想辦法。”祁裴嘴角依舊噙著一絲禮貌的笑意。

    玲子麵上帶笑，“你不用和我這麽客氣，要是真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告訴我。”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端的湯碗上，話中帶著幾分打趣：“何棠，沒想到你這麽體貼，還親自煲湯，祁裴真是有福氣。”

    聽到有福氣這三個字，我莫名覺得不舒服，不知道這是不是變相的嘲諷。

    “隻不過就是煲個湯而已。”我的語氣不鹹不淡。

    過了好久，玲子才終於舍得站起身來，“祁裴，我還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真是麻煩了。”

    對於祁裴的禮貌回應，玲子擺擺手，“怎麽會麻煩，一點也不麻煩。”繼而她餘光掃到我身上，沒再多言。

    玲子走後，祁裴看向我：“小棠，我看你今天也早點回去休息。”

    “沒事。”我搖了搖頭：“我在這多陪陪你。”

    祁裴不依，“我看你最近挺累，不要累壞了，我一個人在這沒事，過幾天就要出院了。”他握住了我的手：“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狀況讓你累倒。”

    他再三堅持，我隻得站起身來，叮囑幾句，走出了病房。

    還沒走幾步，碰到了玲子。

    “這麽快你也出來了？”玲子目光似有若無瞥在我身上：“我還以為你今晚還要在醫院過夜。”

    我掃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步伐沒有因此慢下來。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跟在我身旁，“祁母說話這麽狠毒，我真佩服你還留在祁裴身邊。”

    我依舊不語。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麽嗎？就像是在一隻在熱鍋裏麵垂死掙紮的螻蟻，卑微渺小，明知前麵是死路一條，還要硬往前闖。”

    她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我聽得有些不耐煩了，隨即停下腳步，轉身，“你不也是？”

    她張了張嘴，沒吭聲。

    “你明知道祁母說話絲毫不留情麵，她的本事你不是沒見識過，可你不還是在往前闖？”

    她憤恨看我一眼，瞳仁中的火越燒越旺。

    “你我都是愚人，還是不要互相貶低為好。”

    話落，我沒再理睬，往外繼續走去。

    走出醫院，看了看日期，想到期限的時間快要到了，該怎麽解決現實的問題，成為了重中之重。

    該去哪裏籌錢，換言之，該去哪裏借錢？完全找不到頭緒，在腦袋裏麵轉一圈，也找不出所以然來。

    我認識的有錢人沒幾個，眼前滑過了顧青州三個字，難不成要找他借？想法竄上心頭，被我極力壓製下去，絕對不可以。

    一人徘徊了許久，接到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盯的發怔，按了撥通鍵。

    “何棠。”

    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莫名熟悉，我正尋思，聲音又響起：“我們見一麵吧。”

    我這才想起是白雅的聲音，雖然心中納悶不已，但還是往約定的地方趕去，總覺得她有什麽重要的消息告訴我，要不然怎麽會突然找我見麵。

    白雅約我見麵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館。

    走進去之後，我一眼便看見了白雅，她皮膚白皙，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儼然成為這裏最耀眼的一顆星。

    有人從一出生就備受關注，光輝無時無刻包圍他們周圍。

    有人就算再折騰，也終歸埋沒於人群中。

    她朝我招手，我隻好走了過去，見她嘴角噙著一絲笑容：“你來了，快坐。”

    還是那番禮貌，我在她的對麵坐了下來。

    各自點了一杯咖啡，我直接切入主題：“白醫生，你找我有事？”

    她嘴角淺淺一勾，“叫我白雅就好，我今天找你來確實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我拿起杯勺，不停地攪拌麵前的咖啡，看著杯中的咖啡在轉圈，一圈一圈蕩漾，到最後集中一點，注意力卻落在她的接下來的話中。

    “我知道那些工人最近找到你的頭上。”

    攪拌的動作停止，杯中的咖啡立時停止搖晃，我抬起眸來，“你怎麽知道？”

    她臉色如常，“畢竟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今天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些工人的工資，我已經付給他們了。”

    “你……”我沒迅速消化她口中所說的話。

    “祁裴有難，我這個做朋友的當然不能旁觀。”她拿起麵前的咖啡，細啜了一口，“所以你不要擔心。”

    我略顯不好意思，隻是的確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至少那些工人不會再圍追堵截，不會跟在我後麵討債。

    我欲開口，她及時補充：“對了，這件事情你暫時不要告訴祁裴。”

    “為什麽？”我脫口而出。

    她莞爾，“祁裴要是現在知道了，不一定會接受我的好意，雖然他遲早都要知道，但還是越遲知道越好。”

    “我知道了。”我點頭應答，“這件事情謝謝你了。”

    “這沒什麽。”她的語氣依舊輕鬆至極。

    祁裴出院以後，我隨同他一同來到原先的酒店。

    我拿出房卡，在門上刷了刷，沒想到一直打不開。我一連刷了好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怎麽回事？”我詫異。

    一旁的祁裴眉頭緊鎖，“還是去前台問問。”

    我停止了刷卡的動作，和祁裴一起來到前台，卻被告知房間無法入住，還是同樣的原因，資金凍結。

    “怎麽會這樣？”

    我真沒想到祁母這次做得這樣絕，似乎要將祁裴逼到末路再退回去。

    祁裴的臉色一瞬變得陰沉至極，抿緊嘴唇，又張嘴，“她這是在變相逼我回去。”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似乎說任何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祁裴語氣極為篤定，又轉向看我：“小棠，你放心，不管我母親怎麽威脅我，我都要義無反顧和你在一起。”

    我當下隻想感慨一句，多麽偉大的愛情。

    尋思現在不能住在酒店，祁裴無處可去，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主動提議，“我看酒店也無法入住，你先去我那湊合一下。”

    這暫時不失為一個辦法。

    祁裴點點頭。

    “你今後打算該怎麽辦？”途中，還是聊到了重點。

    祁裴頓了一會，不可眸光一閃：“這次我母親斷了我的前路，無非是想要逼著我回去，我隻能證明給她看，就算她切斷我的前路，我也要堅持下去。”

    我拍了拍祁裴的肩膀，算作無聲的鼓勵。

    “明天我就出去籌集資金，爭取短時間內將那些工人的工資結了。”

    我正要開口工人的工資已經解決了，話到了嘴邊，想起了白雅之前的囑咐，我忙閉上嘴，將那些話咽了回去。

    “怎麽了？”祁裴明顯看到了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探問。

    我幹笑了幾聲，搖搖頭，裝作神秘都不知道的樣子，好在他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來到公寓門前，打開門的是紀南。

    紀南看了我一眼，又上下打量了祁裴，“身子骨好了？”

    祁裴點頭：“沒什麽大礙。”

    考慮到祁裴剛出院，我勸道：“祁裴，你剛出院，還是先休息一下。”

    他似乎是有些困，掀了掀眼皮，微微點頭，眼底的疲憊清晰可見。直到祁裴走進房間，紀南趕緊來到我身旁，那雙眸子裏散發著濃厚的疑惑。

    “祁裴怎麽會來這？不會是要住在這？”一連串的疑問從紀南的口中吐了出來。

    我點頭，將具體的事情向紀南解釋，又補充：“現在祁裴也沒地方去，暫時隻能住在我們這。”

    紀南歎了口氣，“我看他這次和祁母之間的矛盾鬧得挺大，就這樣繼續鬧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誰知道這中間的矛盾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話題快要聊到沉重處，還好我和紀南及時收住。

    紀南看了看關閉的房間門，提醒我：“你閑暇時間還是和祁裴說一下，讓他盡快找到新的住處，畢竟我們這公寓不大。”她說話的音量明顯降低了不少，唯恐屋裏的祁裴聽到。

    我點頭，沒再多言。

    紀南同我聊了一會，便帶著圓圓出去了，原因是圓圓吵著要去然然那裏，而紀南當然義不容辭承擔了送達的重任。

    兩人急切的樣子，讓我誤以為他們要去什麽好地方。

    她們匆匆關上門後，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不少，我來到房間門前，輕輕打開門往裏看了看，祁裴似乎睡得正沉。

    帶上門後，我一人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翻看著雜誌。

    正看得興致，敲門聲擾亂了我的思緒，我皺了皺眉，略有不悅。那陣敲門聲仍在持續，有一種我不去開門他就不會停下的意味。

    索性我隻能放下手中的雜誌，來到門前，一打開門便見到顧青州站在門前。

    我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

    “怎麽？不歡迎？”顧青州依舊同往常，邁開步伐，毫不客氣地走了進來。

    “我讓你進來了？”不想驚擾到正在睡覺的祁裴，我刻意壓低了聲音。

    “你說話這麽小聲幹嘛？”他回頭疑惑看我一眼：“難不成家裏進賊了？”

    懶得應答，我指了指門外的位置，“沒事就出去。”心想我家這風水寶地不是人人都能來觀光的。

    他漠然我所說的話，直接坐了下來，一隻手搭在沙發上，“那些工人沒找你的麻煩了？”

    我沒作答。

    “我猜那些人應該沒找你麻煩，要不然你怎麽還有精力和我頂嘴？”他兀自猜測。

    “你來這就是和我閑扯的？”

    我心中有所擔心，他要是繼續待在這裏，遲早都會將祁裴弄醒，兩人見麵，場麵不可想象。

    “我來就是見見你。”顧青州挑挑眉，“你說你也不會主動來找我，所以我隻能主動來找你了。”

    繼而，他站起身來，走到我跟前，“有沒有想我？”

    我真想摸摸顧青州的腦袋，是不是發燒了，今天到底抽的是什麽筋。

    我往後退了幾步，“我想你幹嘛？”

    “難道一點都沒有想？”顧青州又逐漸走近我，“你忘了我們那晚睡在一個床上……”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你來就是和我說這個？那就快出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不出去。”顧青州又坐了下來，一臉淡然。

    當下情況，我真想走到他身旁，拉住他的胳膊，將他從沙發上拉起來，推向門外，再然後關門大吉。

    可這些不過是我想象的畫麵。

    “小棠。”顧青州突然喊了我的名字，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你今天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這麽明顯？我稍微收斂了神色，輕咳了幾聲來掩飾內心的情緒，餘光感覺到顧青州那幽暗的眸子直勾勾落在我的身上，偶爾視線碰撞，那雙瞳仁似是將我心中所想給勾了去。

    “我有什麽不對勁？”

    越到最後，我幹脆避開他的目光，走到一邊，餘光時不時瞟向房間的那扇門，祈禱祁裴不要這時醒來。

    見他仍坐在原處，我按捺不住，又問了一聲，“你什麽時候走？”

    “我渴了，給我拿瓶水。”

    “你自己不會拿？又不是沒有腳的人。”我迅速回道。

    他淡定悠閑，“我是客人，怎麽還讓客人親自拿東西？”

    不想多和他廢話，我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一瓶水，想著讓他喝完趕快離開。剛關上冰箱的門，回頭一看，差點和顧青州撞上，鼻尖觸碰到了他灼燙的胸膛。

    他雙手支撐在冰箱門，牢牢將我圈住，我無法動彈。

    我和他貼得如此近，近到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身上溫熱的氣息，能夠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你快放開。”回過神來，我咬緊牙根，竟然感覺臉頰有些微燙。

    “我要是不放呢？”他那張臉在我麵前驟然放大。

    俗話說得好，狗急了要跳牆，我這會急了要跺腳，用力踩住了他的腳背，怎麽能在關鍵時刻耍流氓呢。

    他眉頭一皺，兩隻手離開了冰箱門，突然嘴角一勾，“小棠，你還真狠心。”

    “下次不要這樣。”

    我低聲警告，將水胡亂遞到他的麵前，走出了廚房，突然看到房間的那扇門就在我的麵前緩緩打開，肺部的空氣像是立刻被抽空了一樣。

    祁裴赫然出現在門口，微眯著眼睛，似乎剛睡醒。

    我立時感覺到身旁人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周圍溫度驟降，餘光瞥見他的那雙眸子，陰沉的可怕，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他怎麽在這？”

    顧青州冷不丁轉頭看我，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

    “我還要問你為什麽在這！”祁裴走到我跟前，將我拉到了身後：“為什麽還要來糾纏小棠？”

    我雙手揉了揉眉心，一場鬧劇又要開始。

    “那是我的自由。”顧青州毫不客氣地回道，轉而又看我，“他為什麽會在這？”

    還不等我開口，祁裴搶先說：“你不用逼問小棠，我直接告訴你，我這段時間就住在小棠這裏。”

    顧青州一聽，怒了，走過來朝他揮了一拳頭，還好我將祁裴拉後了好幾步，才沒有挨到。

    “不服氣？”祁裴怨恨看他：“我身為小棠的男朋友，住在這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句話更加成功惹怒了顧青州，我看見顧青州抿緊薄唇，快要抿成一道刃線出來，尖銳得厲害。

    氣氛僵持起來。

    我見兩人快要大打出手時，連忙站在他們中間，攔住了他們，“這裏不是打架的地方，請注意你們的言行舉止。”

    即使兩人收手，空氣還是湧動危險的氣息。

    “快點出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祁裴語氣有些衝。

    顧青州隨意掃了他一眼，“這裏還沒你說話的資格。”

    “你！”祁裴眸光一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即使你改變心意，你以為你能改變之前對小棠做的那些事情？”

    顧青州不吭聲。

    我想我應該是這裏最具發言資格的人，不想他們繼續吵下去，音量提高了一些，“你們不要吵了。”

    轉瞬看向顧青州：“你走吧。”

    顧青州緊盯著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看到了從他眸中滑過的一絲失落，短短一瞬，消失不見。

    “你真的要和他一直在一起？”顧青州不甘心，又問。

    我隨口應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周圍一陣沉默，雖然我沒有看他，但是我能夠感覺到此時此刻他的視線正緊緊盯在我身上。

    數秒後，我就聽見腳步聲響起，那陣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我聽不太清，但是知道現在顧青州一定離開了房間，走了出去。

    回頭看了看，早已不見顧青州的影子。

    剛恍惚時，祁裴來到我麵前，抱住了我的肩膀，“小棠，他沒對你怎麽樣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