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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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張嘴,口中疑問還沒有辦法問出來。

    那人打開門,直接邁了進來,目光依舊直勾勾落在我的身上。

    立時感覺身體四處漏風,我趕緊護住身前,見他的眼神,好似我身上沒穿衣服。

    “你進來幹嘛?”

    我滿臉警惕地看著他,話音剛落,他便朝我走來,我後退了幾步,卻被他逼到了牆角落。頓覺不妙,想要掙紮時,他死死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長得真好看。”

    我聞言有一種想吐的感覺,避開他的目光,使勁掙紮,卻是徒勞。下一秒,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被他推到了沙發上。

    身子隨即傳來一陣重力,沙發隨著我的倒下,頓時凹下去了一大塊。我剛想要站起來,他直接上前,阻止我進一步動作。

    我隻能大喊,卻無濟於事,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連門外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隻有在這時,我才深刻意識到,這裏的隔音效果比我想象的還要好,與外麵的世界似乎已經隔絕。

    他滿目猙獰,對我的叫喊不管不顧,此刻的人性被衝動擊潰的不堪入目。

    喉嚨逐漸沙啞,心驟然沉落穀底,命懸一線時,門外突然傳來了祁裴的聲音。

    “小棠,你在裏麵嗎?”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探尋和焦急。

    我再次大喊,那人臉上即刻顯現出了一絲慌亂,眼神止不住閃躲,在我想要喊叫時,用力捂住了我的嘴,聲音立即消散在空氣中。

    胸腔內頓時缺氧,臉頰倏地通紅,我想要推開他的手,可是他的手緊緊貼在我臉頰上,上麵像是沾了膠水一樣。

    慌亂之際,我咬住了他的手臂。

    祁裴似乎聽到了我的叫喊,知道情況不對,片刻,耳畔傳來了一陣撞門的聲音,似乎要衝穿我的耳膜。

    那人還沒來得及站起身,我就見緊緊關閉的門在我麵前倏地打開。

    祁裴映入我眼簾,臉上爬滿了慌張。

    “小棠!”

    他緊張地看著我,一轉眼,眸中頓時散發陰鷙之氣,毫不猶豫,直接衝上前,將他狠狠踹到一旁。

    他一時沒有站穩,踉蹌倒地,眉頭緊緊皺起。

    “沒事吧?”

    祁裴快速走到我跟前,凝眸看向我,眉心微蹙,透露出的盡是擔憂。

    我整理好著裝,搖搖頭,將懸著的心快速壓了下去。

    剛回過神來,隻見那人突然站起身來,咬緊牙根,目光凶狠地落在了祁裴身上。而祁裴一無所知,繼續看著我。

    “小心!”

    眼看著那人離祁裴越來越近,揮起的拳頭就快要落在他的頭上,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血液快速沸騰。

    還好祁裴及時反應過來,迅速回頭,往旁邊一躲,才躲過了他揮過來的拳頭。

    我淺淺鬆了口氣,還沒有喘夠,見兩人扭打在一起,不可開交。那人一邊應付祁裴一邊往四周看了看,突然餘光瞥見了放在角落處的擀麵杖,隨即拿了起來。

    心再次提了起來,他舉起擀麵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祁裴的頭上。

    祁裴雙目倏地睜大,畫麵仿佛靜止,隨後我見祁裴麵色痛苦,緊緊捂著頭,重重倒在了地上。

    我慌張來到他身旁,喊了他幾聲,他全然沒有反應。晃了晃他的身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身旁的人眼神中染進的盡是慌張,幹澀地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四周,又迅速跑出了門外。

    “祁裴,你醒醒……”

    他緊閉雙眼的模樣讓我更添了一份緊張,我想要撥打急救電話,正好這時,從祁裴口袋裏傳出手機鈴聲。

    快速接通電話,才知打來的是祁裴的朋友,我隨即將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恰巧就在附近,很快便趕到我住的地方,跟著我一起將祁裴送進了醫院。

    祁裴轉到病房時,還沒有醒過來。

    我站在門外,靜靜等候。

    這時,走廊那邊傳來了一陣高跟鞋踩著地麵的聲音,十分尖細。我隨意瞥了一眼,隻見祁母正朝我這邊走來。

    好久未見,她依舊風塵仆仆。

    然,眸中被擔憂填滿。

    走到我麵前,她止步,狠狠瞪著我,“你對祁裴做了什麽?”

    我張了張嘴,隨後又閉上,並不打算解釋。好在她對我的態度一直如此,我也就見怪不怪了。

    “白雅已經去國外了,你……”

    祁母又要喋喋不休,離我不遠處,祁裴的朋友適時走了過來,看向祁母,“伯母,這件事情和她沒有關係。”

    祁母抿緊唇,深吸了口氣,沒好氣地看向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空氣僵持。

    “祁裴醒了。”

    祁裴的朋友瞥了一眼病房的位置,話語帶著驚訝,頓時將我和祁母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隻見祁裴果真睜開了雙眼,眼神渙散地看著屋頂上的天花板。

    祁母情緒瞬間變得激動,直接將我推到了一邊,打開了門,著急地走到了祁裴麵前。還好我機智,及時扶住了旁邊的白牆,才沒有摔倒。

    “進去看看。”祁裴的朋友對我說。

    我點點頭,深呼了口氣,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祁裴,你怎麽樣了?”

    祁母愛子心切,眼神中透露出盡是關切,甚至伸出手來,上前摸了摸祁裴的額頭,又抓著祁裴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唯恐他有什麽閃失。

    祁裴就這樣睜著那雙無神的眼睛看著麵前有些蒼老的女人,毫無反應。

    “怎麽了?”祁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微微眯起眸子盯著他。

    結果,從祁裴口中吐出來的字,頓時將氣氛推到了窒息的浪潮中。

    “你是誰?”

    我聽見祁母倒抽了一口涼氣,手中的動作一頓,雙目睜大地看著祁裴,麵上不可置信,嘴唇哆嗦了幾下,又扯了扯嘴角,“我是你媽,還能是誰啊。”

    祁裴臉上顯現出了思索的樣子,又搖搖頭。

    祁母目光一沉,有些不甘心,突然又用力抓住了祁裴的肩膀,“祁裴,你當真不認識我了?”那雙眸子一直緊緊盯在祁裴的身上。

    最後的結果,祁裴還是搖了搖頭。

    祁裴的朋友也滿臉驚訝,走到了他的麵前,詢問他,結果依舊。

    祁母身子往下沉了沉,雙手揉了揉眉心,差點沒站穩,還好一旁的朋友及時扶住了她,她才沒有摔倒在地。

    我站在他們身後,手足無措。

    突然,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耳邊傳來了祁裴的聲音,似乎在喊我的名字。片刻恍惚,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抬眸一看,正好對視上祁裴投射過來的眸子。

    眨了眨眼睛,隻見他朝我招手,眼中盈著一絲笑意,正讓我過去。

    緩慢挪動步伐,我剛走到他麵前,就見他握住了我的手臂,“我怎麽會在醫院?”

    眼中掠過一絲詫異,心中越發覺得奇怪,微微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靜默須臾,直到醫生走進了病房,才打破了僵持局麵。

    祁母趕緊上前,緊緊抓住了醫生的手臂,模樣十分緊張,著急向他詢問祁裴現在的情況,手背上的青筋隱約顯露。

    醫生依舊麵帶禮貌,走向祁裴,看了看情況,又看了看拿在手上的病曆單,明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隨後走出了病房。

    見狀,我們幾人走出病房,從醫生口中才得知祁裴的情況。

    祁裴因腦皮層受迫,導致記憶喪失。

    聽著醫生公式化的解釋,我極力理清思緒,過了好久,腦海中才突然蹦出了兩個字,失憶。嘴角不由得溢出一絲苦笑,這麽狗血的事情怎麽會在我身邊發生,可是細想來,生活中最為狗血的事情到處都是。

    你看到的,隻是大千世界的一小區域。

    祁母眼神恍惚,靜了一瞬,又拚命搖頭,不肯屈於事實的樣子。刹那間,她突然伸出手指,用力指了指我,向醫生詢問祁裴為什麽會記得我的名字。

    醫生看了我一眼,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病人腦部受到刺激後,會選擇性忘記那些不願記住的事或人,同時也會記得那些想要記得的,所以病人能夠記得一些人,也屬正常。”

    嘴唇哆嗦,周身空氣都變冷了。

    祁母目光深黯,“那病人什麽時候才能夠恢複原本的記憶?”

    醫生一時難回答,思索半晌,“這個還不清楚,其實恢複記憶這件事情還和病人的主主觀意識有關,要是病人一直用抗拒心態對待這件事情,想要恢複記憶就很難。”

    “醫生,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隻要你能幫助他恢複記憶,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祁母幾乎把全部的希望都落在了醫生身上。

    至少是有希望可盼。

    “我是醫生,救助病人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所在,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他話說到一半,轉瞬又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既然病人現在隻認得你一人,你沒事的時候多陪陪他,和他說說之前的事情,促成場景效應,有利於病人恢複記憶。”

    醫生話落,便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尷尬氣氛頓時又重現。與祁母待在一起,我原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得站在原地。稍微抬眸,撞見的仍是祁母那雙狹長的眸子,眸中帶著一絲憂傷。

    我忙避開,不見為好。

    “伯母。”祁裴的朋友適時開口,“你現在不要多想,我相信祁裴會好起來的。”

    祁母眼底透露出來的是深深的憔悴,雙手緊緊揉著眉心,長長地歎了口氣,再次瞧了一眼病房的位置,眸中透露出來的光芒更加黯淡。

    “好好的怎麽就成這樣了……”

    她一時沒有站穩,扶著牆順勢坐在了一旁的長椅上,眼角的皺紋隱約顯露,畢竟不再年輕,發生了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尤為雪上加霜,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所謂的一夜白了頭大抵也是這樣的道理。

    “我就他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他要是記不起來,我這輩子不算是白活了。”

    她雙手掩麵,似是要掩蓋內心的焦灼與無奈。

    我站在一旁,還是保持沉默為好,害怕會一不小心,將這原本的氣氛打破,到時候隻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心中占據的是愧疚,不求別人保護,隻希望能夠有一天強大到保護別人,可是倘若祁裴不曾幫助我,又怎麽會遇到這種事情。

    我想要保護別人的同時,也在害別人受傷,自愧不已。

    “不會的。”祁裴的朋友又說:“剛剛醫生不是說了嘛,隻要積極治療,祁裴這小子遲早都會恢複記憶的,再說他現在至少還記得何棠一人,要是何棠幫助的話,恢複記憶進程也會加快。”

    話落,祁母緩緩抬眸,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雙眸子中一時透露出的情緒太多,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都快要構成了一片蜘蛛網。

    她嘴唇微動,像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隨後又抿緊唇,明顯是一副顧忌的樣子。

    一直踩在雲端上的人,又怎麽會拉下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麵子,有求於別人。

    “何棠,你會幫助祁裴的,是不是?”

    男聲又傳至我的耳畔,打斷了我的思緒。靜默片刻,我點點頭。

    隨後我便看到祁母眼神微變。

    不知何時,祁裴已經走出了病房,來到了我們麵前,視線直接定格在我的身上,好似其他的人都是空氣。

    “小棠,你和他們在聊什麽?怎麽不進來?”

    長長的劉海貼在他的額頭前,他穿著一身病服,眸中流露出來的是柔情。

    要是擱在以前,我一定會被他這雙眼神所吸引,當初和他在一起也是因為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可是現在,場景如同舊日,我的心境早就不同從前。

    我明白不是回不去的事情,而是我的心裏早就裝不下別人。

    祁母情緒失控,搶先來到祁裴跟前,細細看他。

    祁裴僅淡瞥她一眼,微皺眉心,“你一直看我幹嗎?”

    察覺到祁母的目光瞥在了我的身上,我反應過來,迅速解釋。

    祁裴半信半疑,但至少態度上有了一些改變。

    “不急,慢慢來。”祁母微微點頭,低聲開口,話像是對我們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閑暇時間,為了促進祁裴記憶的恢複,我總是會帶著他去我一些能夠促進記憶恢複的地方,故景重現。

    當我和祁裴再次來到原先的畫廊,早已物是人非。

    當初他將畫廊租出去後,已經大變樣,變成了一家花店。

    我愣在原地,隻見花店門前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爭相開放著,要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現在眾人麵前。

    好久,我都沒有回過神來,不光時間在變,人在變,周圍的事物都在發生著改變。

    “你要帶我來的地方就是這?”

    祁裴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異常,瞥向花店時,眼角彎彎,拉著我的手,邁開步伐,想要往裏走,“我們去看看。”

    我一時忘了挪動步伐。

    祁裴剛走幾步,拉了拉我的胳膊,見我還站在原地,回頭疑惑地望了我一眼。

    “你真的不記得這裏了嗎?”

    他思索片刻,搖了搖頭,又問:“我們之前來過這裏?”

    我暗自歎息,隻得將這裏原本是畫廊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沒吭聲,很是安靜的聽著我說話,但是臉上表情變化不大。

    我猜他應該沒怎麽想起來。

    恢複記憶,是一場持久戰。

    我沒有放棄,和他一同走了進去。與裏麵擺放的花盆相比,外麵所見之景還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時不時還有花香竄入鼻尖。

    除了裏麵擺放的景物變了,大致構造還是如此。我四處望了望,指了指某處位置,側眸望著祁裴,“你還記得那張桌子嗎?你以前總是喜歡坐在那邊畫稿,有時還會畫到深夜。”

    祁裴眼眸微動,隨後又是一臉茫然的表情。

    我又繼續看了看四周,“你還記得有一次你開的畫廊進小偷了,我們深夜將東西帶回畫廊,已經筋疲力盡……”

    回憶開始蔓延。

    見祁裴一直盯著我看,我神色一緊,“你想起來了?”

    他搖了搖頭,我隻覺失落,隨後又聽見他說:“真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麽清楚。”

    無奈在心底歎息,記得清楚有什麽用,對於你恢複記憶這件事情,好像沒有起什麽效果。

    他突然緊緊握住了我的手,“你知道我現在的感覺嗎?”

    我感到有些莫名。

    “我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夢,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大腦被蒙了一層紗,那些出現在我麵前的人,我記不太清,可是唯獨能夠清晰的認出你來。”

    心口一悶。

    他則繼續,“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我知道你在我心中一定很重要。”

    微微垂眸,怎麽話題要往抒情的方向發展,這可不是我願意看到的一幕,隨即擺了擺手,“你失憶這件事情和我也有關係,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努力幫助你恢複記憶。”

    他目光微微一黯,頓了頓,“隻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

    沒有多想,我錯開他的視線,望向別處,又開始向他介紹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每次,我興致勃勃介紹完,結尾總要補上一句:“你想到了嗎?”再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祁裴,總希望他能夠想到一些,即使一些小事,對我來說,也是巨大的進步。

    可是看到他那雙茫然的目光,心驟然往下墜落。

    我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這些僅僅是開始。

    路過祁裴原先所住的酒店,靈光一閃,我順手指了指,問:“你還記得這家酒店嗎?以前你和你母親鬧矛盾的事情曾住過一段時間。”

    祁裴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向酒店,眼睛微微眯起,好像要看個仔細。

    “你母親之前還來過這裏多次……”

    祁裴緊皺著眉頭,陷入冥思苦想,到最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緊緊抱著頭,突然蹲下身來。

    “我的頭好疼……”祁裴含糊道:“根本想不起來。”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捶著自己的頭,口中還抱怨為什麽想不起來。

    見狀,我隻得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將他拉了起來,慢聲道:“沒事,這才多長時間,總會想起來的,慢慢來。”

    急於求成可不是一件好事。

    送祁裴回住處,祁母早就安排好了請了保姆來照顧他。

    臨走時,祁裴拉住了我,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不舍,詢問我什麽時候會來見他,我隻能大概說了時間,見他臉上顯現出滿意的表情,方才離開。

    走出去後,長長地籲了口氣。

    前方有路,極具漫長。

    遠處路麵平坦寬闊,那是我窮盡一生想要努力追尋的平淡,卻不知道平淡永遠藏在波折其後。我費盡一切走了許久,仍舊纏繞在網中,無法掙脫。

    心一橫,還能怎麽辦,繼續積蓄力量,一如既往走下去。

    幾日後,紀南和張遠二人度蜜月回來。

    他們專程來見我和圓圓,帶著大包小包禮物,好似我和圓圓是什麽貴賓。

    圓圓見到紀南的第一句話就是,紀南阿姨,你好像長胖了。

    紀南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走到圓圓跟前,伸出手來捏了捏她的臉頰,“圓圓,怎麽說話的?我哪裏長胖了?”

    圓圓拉開了紀南捏在她臉頰上的手,噘著小嘴,“紀南阿姨!早就和你說過了,不要捏我的臉蛋了,再捏下去我的臉就要變得和你一樣大了。”

    紀南一瞪,“圓圓,我平常好歹待你不錯,你就這樣說我?”

    隨後她還摸了摸她自己的臉頰,滿不承認,“我的臉哪裏大了?”

    “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張遠插嘴:“早就和你說過了,少吃一點,你偏不聽,每次進餐廳恨不得要將餐廳包下來,這樣能不長胖嗎?”

    張遠話中意思明顯,看向紀南時,挑挑眉,分明像是在說,你要是不長胖,天理不容。

    “這麽說你是在嫌棄我了。”紀南瞅了張遠一眼,“好啊,張遠,我這才和你結婚沒多久,你就開始嫌棄我了。”

    “誰說我嫌棄你了。”

    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無法消停,我頓時有種想要搬來椅子的衝動,想靜坐一會,估計等她們吵結束了,我腿也站得酸了。

    最後,還是圓圓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隻見圓圓雙手叉著腰,一本正經地仰著頭盯著兩人,跺了跺小腳,“紀南阿姨,張遠叔叔,你們就不要吵了,再吵我的頭就要大了。”

    兩人的目光隨即落在了圓圓身上。

    “你們都老大不小了,怎麽還不如圓圓懂事呢。”

    談及此,圓圓故作老氣橫秋,還特別無奈地搖搖頭。

    大家隨即被圓圓的模樣逗笑了。

    “哎呀,光顧著教訓某人了,我都忘了給你買禮物了。”

    紀南一邊笑說一邊將禮物遞到了我和圓圓手上。我見紀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看來這次和張遠出去度蜜月,心情不錯。

    圓圓將禮物拿在手上,隨即打了開來,一看到是自己喜歡的東西,眼前一亮,高興的差點大叫。

    紀南摸了摸圓圓的頭發,“怎麽樣?紀南阿姨還胖不胖了?”

    這對紀南來說,還真是過不去的一道梗。

    圓圓剛想點點頭,就見紀南那雙爪子伸向了禮物,似笑非笑,好像隨時要將禮物抽回來一樣。

    圓圓一時著急了,迅速將禮物護在身後,唯恐紀南搶走了,到最後跑到了一邊,調皮一笑,“紀南阿姨,你要減肥了,不能再這樣吃下去了。”

    紀南氣得差點跺腳。

    談及到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兩人臉上皆是害羞的表情。

    “這個不著急。”張遠笑了笑,“我和紀南不準備急著要孩子,還是先好好享受我們的二人世界。”

    紀南也點點頭。

    過後紀南又趁張遠不注意時,偷偷湊到我麵前,低聲說:“還好我公公婆婆不像其他人,尊重我們的意見,要不然得催死。”

    “其實養個孩子挺好的。”我笑說:“你現在和祁裴也結婚了,有經濟條件,生孩子也可以促進你們之間的感情。”

    最後那句終是沒說出口,隻要不像我就行,一個人帶著圓圓長大,隻能拚命工作。

    紀南一笑。

    自從和張遠結婚以後,紀南臉上浮現幸福笑容更是常態。

    似乎隻要選對了人,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見他們好不容易來一次,我特地親自給他們做了一桌飯菜。

    兩人一臉高興地吃著,時不時還會誇讚一下我的廚藝,我笑了笑,不得不承認,被人誇讚的滋味,還真不錯。

    吃到一半,我感覺有些不舒服,就像是胸口有東西堵塞,一時上不去,下不來。

    看著碗裏的菜,那陣不舒服頓覺明顯,一時沒有忍住,我匆忙跑到洗手間,嘔吐了片刻,臉頰滾燙,全身發麻,似乎要將喉嚨裏麵堵塞的東西全部吐出來,好久才緩了下來。

    全身無力,打開水龍頭,往自己的臉頰上撒了一些水,這種感覺估計比暈車還要難受。

    清水滑過自己的臉頰,我才清醒了一些。

    “沒事吧?”

    紀南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旁,麵色擔憂地看著我。

    我深吸了口氣,擺擺手,“我沒事。”

    她臉上仍然帶著一絲擔憂,顯然是還沒有放心下來。

    “可能是著涼了吧,過一會就好了。”

    紀南歎了口氣,隨即給我倒了一杯熱水,“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雖然現在天氣回暖了,但是晝夜溫差大,最容易感冒了。”

    我點點頭,緊緊握住手中的水杯,隻覺暖和。不僅身體上跟著暖和起來,就連心也跟著暖和起來。

    圓圓也跑到我跟前,特體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嘴上兀自說:“我給媽媽拍拍,媽媽就會好了。”

    嘴角微微上揚,暖流越裏湧進。

    “怎麽樣?媽媽,有沒有好過一點?”圓圓替我拍了幾下,隨即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我點點頭。

    “圓圓,你現在是個小大人了,要提醒你媽媽晚上蓋被子。”紀南也在一旁叮囑。

    看著他們碎碎念,我頗為無奈地搖搖頭,但是心裏一點也不反感,相反覺得很溫暖。至少還有人關心。

    再次見到顧青州,是在接圓圓放學時。

    圓圓從學校裏出來,我一眼便從人群中認出了她。待她跑到我跟前,我緊緊抱住了她,一如既往向她詢問最近的情況。

    聽說她換了一個新老師,我忙問新老師怎麽樣。

    “挺好的。”

    她隨口一說,目光往四處看了看,顯然是在尋找什麽。

    我頓覺詫異,“寶貝,你在找什麽?”

    圓圓無暇回答我,四處張望,突然定向某處,眼前一亮,迅速朝著那邊跑去。

    我完全怔在原地,對於圓圓突如其來的動作,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回頭一看,隻見圓圓朝著某一處跑去。

    待我目光望去時,呼吸一滯。

    隻見那人一身正裝,露出白色襯衫領,幹淨整潔,身材頎長,站得筆直,如同一棵鬆樹,永遠不會倒下。

    目光清淡,掃了我一眼,隨即又收回了目光,好似看到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陌生人。

    心中還是忍不住一悸,我艱難挪動步伐走了過去,細看,他深陷的眼窩下藏著的是淡淡的黑眼圈。不知時不時不能經常見到的緣故,見他的臉,似乎消瘦了一些。

    “你……怎麽來了?”

    一見到他,我連說話也開始不利索了,舌頭打結,真想抽自己幾巴掌,怎麽就不長記性。明明告訴自己不要深陷進去,結果一腳踩進去,再也拔不出來了。

    顧青州沒回答。

    倒是圓圓搶先說:“是我讓壞叔叔來接我的。”

    我張了張嘴,剛想質問,就看見圓圓滿臉著急的樣子,牽了我和顧青州的手,往車的方向走去。

    顧青州走在圓圓身旁,表情淡然。

    瞥了瞥圓圓,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裏麵裝滿了童真,心中一哽,要不是圓圓,我現在恐怕連和顧青州見麵的機會都沒有。

    剛走到車旁,我隱約聽到一陣打呼嚕的聲音。

    頓覺疑惑,微微皺眉,待打開車門後,我才看到了顧雨躺在椅背上,閉上雙眼,嘴巴微張。

    似乎聽到了動靜,顧雨一下子被驚醒,突然睜開了眼睛,身子也跟著抽動了幾下,隨意抓了抓頭發,打了個嗬欠,“到了?”

    看了看我和圓圓,隨後目光落在了顧青州身上,嗔怪道:“到了怎麽都不叫我一聲?”

    顧青州語氣平淡,“看你睡得太沉。”

    圓圓一把抱住了顧雨,嘴角一勾,“小雨姐姐睡覺又打呼嚕了!”

    “去!”顧雨癟癟嘴,“不是讓你以後都別說了嘛。”

    坐上車後,顧青州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方向盤上。他已經脫下了外套,兩邊手袖微微挽起,露出了白皙的胳膊。

    姿態如從前一樣優雅。

    從我這個角度,我隻能夠看到他的側臉,冷峻如初。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難免入神,盯得時間有些久,最終還是顧青州往另外的方向看去,我隻能夠看到他的後腦勺,這才恍悟過來。

    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也忙移開了視線,轉向別處。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如一起吃個飯吧。”

    顧雨漫不經心提起,隨後又繼續:“我聽說這附近有一家餐廳不錯,早就想去吃吃了,正好遇到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如我們去看看?”

    話音剛落,就被顧青州一口否決。

    “我待會還有事情。”

    簡略的一句話,明顯能夠嗅到一絲濃濃的否決氣息。

    “什麽事情啊?”顧雨側頭看向他,“你這個大忙人,怎麽天天有事?就算是再忙,吃飯的時間應該有吧。”

    顧青州緊抿唇,不露聲色開著車。

    顧雨又堅持不懈,“就這樣說定了,我好歹也是你表姐,小時候可沒少照顧你,讓你吃飯可是一件好事,你總不能吃空氣吧。”

    我坐在原處,其實深知,顧雨其實是想要挽回我和顧青州之間的關係,給我們創造見麵的機會。

    到達目的地,顧青州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向四處張望,尋找著車位。

    終於將車子停好,顧雨早就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可算是到了,我們下車吧。”

    可是顧青州仍舊遲遲坐在駕駛座上,顯然沒有下車的意思。

    顧雨終是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我待會還有事,你們去吃吧。”

    說話過程中,沒有看我一眼,心中一塞,好在這並不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習慣有時是件好事,心變得麻木,遲鈍一些,感知疼痛和傷心的弧度自然而然也會拉長一些。

    顧雨臉一垮,氣不打一處來,瞪了顧青州一眼,“敢情我剛剛說的你一句都沒聽進去?”

    隨後,她卷了卷兩邊的手袖,這陣勢怎麽看都覺得有種想要修理人的感覺。

    結果,顧青州一道冷光掃過去,沒說一句話,顧雨立即垂眸,輕咳了幾聲,似是要掩飾內心的尷尬,又重新將兩邊卷起的手袖給緩緩放了下來。

    這修理還沒有開始,就自動認輸了。

    很快,顧雨將目光轉移到了圓圓身上,用眼神向她示意。

    而圓圓自小就繼承了我理解能力透徹的基因,很快領悟到了顧雨的意思,忙來到他跟前,拉著顧青州的手袖。

    顧青州又不好和圓圓發火,最終走下了車。

    “早下來不就好了,這德行還和小時候沒啥兩樣。”顧雨稍有顧忌,刻意壓低了聲音,小聲嘀咕著。

    餐廳內。

    顧雨還沒落座,就急著將菜單拿在手上,看向菜單的動作十分認真,比圓圓寫作業時候的表情還要認真。

    她倒也幹脆果斷,一口氣點了許多菜,還不忘給圓圓點了,隨即將菜單遞到我麵前,“何棠,你看看還需要什麽?”

    我沒有接,瞥了幾眼顧青州,發現他隻是安靜坐在那,不發一言。

    想了想,我隨即將菜單遞到了顧青州麵前,“還是你來點。”

    他淡瞥了我一眼,比顧雨還要幹脆利落,接過了菜單,掃了一眼,隨即開口點了幾道。

    我心中一怔。

    是錯覺嗎?剛剛顧青州所點的全部都是我愛吃的菜,可是當我看他時,發現他的表情冷然,寒氣逼人。

    我甚至忍不住想要開口詢問點什麽,竟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就坐在我麵前,明明距離那麽近,明明我隻要一伸手,就能夠觸摸到他的那張臉頰,可是他周身像是結了一層冰,又或者自帶絕緣體。

    餐廳內突然響起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這首歌,難免觸景生情。

    現如今,我和顧青州的現狀不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悲的是,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為什麽會突然變形這樣。

    菜上桌,香氣四溢。

    顧雨滿臉享受狀,用鼻子使勁吸了吸,好像麵前擺的是山珍海味。

    正如她說的,能吃是福。

    她大口吃了起來,絲毫不顧形象。

    “你能吃慢點?”顧青州不得不斜睨了一眼顧雨。

    顧雨口中嚼著食物,“慢什麽慢?這裏都是自家人,你還怕我丟了你的麵子?”她大方說完,隨即又給圓圓夾了一些吃的。

    心中咯噔了一下,原來在顧雨的心中,早就把我當成了一家人。

    顧青州垂眸,不作聲。

    “何棠,你倒是吃啊,我見你怎麽都不動筷子,難怪長得這麽瘦。”

    顧雨瞧了我一眼,特熱情地替我夾了一些菜。一瞬,我的碗裏頓時堆成了小山,我隻能牽扯嘴角。

    看到裏麵有我不喜歡吃的蔥,我皺了皺眉,習慣性地將要將其夾走。

    隻是在我的動作還沒有開始時,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筷子,下一秒,碗裏的蔥瞬間被夾走。

    我一愣,手中的筷子也不知道該怎麽擺。不光是我,顧雨眼中也寫滿了驚訝。

    當我將目光落在了顧青州身上,他也是一愣,而後又抿緊唇,快要抿成了一道線,表情又重現冷峻。

    半晌,餐桌上都沒有發出聲音,隻有圓圓一人正在享受美食,沒有注意到。

    顧雨輕咳了幾聲,眼珠骨碌碌地轉動著,絞盡腦汁想著措辭。

    她張嘴之前,隻見顧青州突然站起身來。

    “我去個洗手間。”

    話落,隻看見了他孤傲的背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