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遲遲未見顧青州身影。

    “這小子不會是掉進廁所了吧？”

    顧雨一邊嚼著口中食物一邊猜測，眼神時不時往顧青州方才離開的方向瞟去，帶著幾絲疑惑。

    內心疑惑萬分，沒有忍住，我還是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離洗手間越來越近，越發緊張。

    當我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窗台前，身子驀然一怔。背影如鬆，外麵揮灑進來的陽光籠在他全身，仿佛置身於夢境中，帶著一絲不真實。

    他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煙，已被點燃。煙霧隨著空氣不斷盤旋至上空，他始終沒有吸上一口。

    猶豫不決，剛邁開的步伐又再次縮了回來。

    連主動走一步對我來說都是困難重重。

    思緒漫遊時，不遠處那人突然轉過身，逆著光，清眸正落在我的身上。

    嘴唇微張，雙手交搓，我隻得鼓起勇氣走到他麵前，支支吾吾，“怎麽不回去吃飯？我……我們正在等你。”

    他淡瞥我一眼，眼底波瀾無驚，隨後不露聲色將手中的煙掐斷，越過我身邊，往返回方向走去。

    我怔在原地，回頭一看，隻能見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帶著一絲隔離，周身籠罩的空氣，不允許我輕易靠近。

    回到餐桌，隻見顧青州早已神情淡然，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挪動僵硬步伐坐回原處。餘光瞥了好幾眼顧青州，他全然沒有發生。

    祁家老宅。

    為了恢複祁裴的記憶，我特地帶著他來到此處。

    好在這本身也是祁母的意思，所以走進老宅，祁母看到我時，態度不像以往那樣僵硬。

    我主動和祁裴介紹這是以前住過的地方。祁裴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

    祁母情緒激動，主動拉著祁裴的手往裏屋走去，來到一房間門前，用一臉期待的眼神看著他，“這是你以前住過的地方，房間風格都是你喜歡的，你還有點印象嗎？”

    祁裴往四周看了看，臉上結果不言而喻，仍然沒有想起來。

    祁母目光黯淡須臾，又重新笑說：“進去看看，總會想起來的。”

    聞言，祁裴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帶著一絲探尋，似乎是想要詢問我的意見。我點點頭後，他反倒過來牽住了我的手，我隻好陪同他走了進去。

    經過祁母身邊時，我隱約聽到她傳來一陣歎息。

    期間，祁裴一直都對祁母保持著一段距離，明明兩人是最為親近的母子，可是在祁裴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流露，這難免讓人痛心。

    祁母肩膀微微顫抖，但還是極力克製住。

    臨走時，祁母張了張嘴，明顯一副不舍的樣子，但是瞥到祁裴那張臉，又將話給咽了回去。

    與祁裴一同走出老宅，剛要上車時，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祁母。

    他依舊站在原地，視線落在祁裴身上，即使祁裴不曾看她一眼。從遠處看，她平日裏高傲的形象早就不複存在，殘留的是些許蒼涼。

    她望向祁裴時，眼神頗為無奈。

    我的腳步驀地一頓。

    祁裴察覺到了我的動靜，回過頭來望我，“怎麽了？”

    “你等一下。”

    掙紮片刻，我還是硬著頭皮往回走去，來到祁母跟前。

    祁母眼前籠罩著一層黯淡，許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走回來，眼神中閃現過一絲驚訝。

    她看向我時，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戒備。

    我屏住呼吸，將以往的一切都統統拋卻。微微張嘴，聲音有些嘶啞。

    “伯母，我知道你現在很擔心祁裴現在的情況，你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力氣幫助他，總有一天他會恢複記憶的。”

    她觀我神色，好久才問：“你這樣幫助祁裴，到底圖什麽呢？”

    我嘴角扯出了一絲弧度，“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圖些什麽，隻是覺得做人不能沒了良心。”

    她仔細看我，半晌無言，隨即微微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對我一直都有偏見，但是我現在已經和祁裴分開了，自然不能再續前緣，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你說我還能圖些什麽？”

    頓了頓，我又繼續：“不管你現在怎麽想我，我和你的心情一樣，也希望祁裴能夠趕快好起來。”

    唯有如此，心才會安下來，愧疚才不會來湊熱鬧。

    她微微張嘴，“我之前那樣對你，你還願意幫助我們？”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沒再多言，我點頭後，便往回走去。

    我剛坐上車，祁裴側過頭問我們聊什麽了。

    我一扯嘴角，告訴他這是個秘密。他嘴角微微上揚，好在沒有繼續問我，直接滑過話題。

    看著車外的風景，又看了看祁裴。心中一緊，沒有記憶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麽，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發生過卻不複存在。

    雖然能夠忘掉那些傷心往事，可是同時也會忘記那些想要長留心中的事情。

    偶爾會閃過忘掉記憶的想法，認真想後，才發現帶著記憶活在這世間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人是不可能沒有記憶的。

    想的透徹後，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如數珍惜。

    “這條路我們之前是不是來過？”

    他的這番話完全將我的思緒打斷，我疑惑地對視上他的眸子，滿懷期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他一邊開著車一邊絞盡腦汁想著，緊皺眉頭，看起來想的極為辛苦。

    見他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我的心始終都是吊著的，天知道我是有多麽想他能夠恢複記憶，哪怕是一絲絲，對我來說，都不容易。

    “你還記得拐彎的地方嗎？”我順手指了指前方的路口：“之前下大雪，我的車壞了，你剛好經過這……”

    車速慢了下來，他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在我手指的地方，“我好像想起一點……”到最後他晃了晃腦袋，表情極為痛苦。

    他隻得停下了車。

    兩旁的風景不再倒退，外麵的一切像是靜止的畫麵。

    “你想到什麽了？”我繼續。

    他想了一會，雙手抱著頭，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感覺有些暈。”

    深吸了口氣，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實在想不起來就別多想，不急這一會，以後遲早會想起來的。”

    墜落穀底的心往上提了提，祁裴能夠主動提起，至少也是進步。

    車開到住處，停了下來。

    “我回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我走下車，朝著祁裴揮手。

    見到他的車離我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我才鬆了一口氣。眼底透露出的是倦怠，我剛想走回去，還沒到樓下大廳，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腳步一頓。

    定眼一看，那人不是顧青州，還能有誰。

    他麵無表情，信步朝我走來，全身被一層光芒籠罩，像是踱了一層金邊，雙腿修長，我一時局促在原地。

    待他走近，我察覺到他眉宇之間帶著一股陰鬱之氣，眨眨眼，想要看清，已不複存在，恍若幻覺。

    “你怎麽……來了？”我支吾。

    他不以為然，“你別誤會，我隻是來還東西的。”隨後他將手上的袋子遞到我跟前，表情依舊，“這是上次圓圓落下的。”

    我恍悟，接過他手中的袋子，簡單道謝。

    見他轉身就要走，顯然不想和我再繼續說下去，似乎隻要和我多待一分鍾都會感到窒息，想要盡快離開。

    偏偏我皮厚，沒有忍住，喊住了他。

    他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我，語氣生硬：“有事？”

    我緊咬下唇，默了幾秒，對視上他清冷的眸子，“要不上去坐坐？”舌頭像是打結了一樣，短短一句話，我硬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說了出來。

    我想我的死乞白賴應該上升到了一定程度。

    他一哂，“不打擾你約會了。”

    我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茫然看向他，隨後想到剛剛是祁裴送我回來，他一定看到了。心裏一著急，我急於解釋我和祁裴之間的事情。

    腦子一團亂。

    “你不用和我解釋。”

    話到一半，我正欲繼續解釋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為什麽這樣著急，唯恐他會誤會我和祁裴之間的關係，即使他已經和我分開。

    “你現在和誰在一起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和我解釋完全多餘。”

    顧青州沒有多言，撂下一句話後，留給我的是決絕的背影。

    手指緊緊篡成拳頭狀，微微發顫，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在他還沒有走遠時，我迅速跑上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袖。

    他不得不停下，回頭望我，眼底如深潭，深不見底。

    我支吾好半天，卻找不到任何詞來，思緒模糊，也不知道此刻正在幹些什麽。他緊抿薄唇，眼底驀然湧起的複雜情緒，如同隔了一層紗，我看不清。

    掙紮之餘，就見他收斂神色，不露聲色地將我握在他胳膊上的手僵硬拿下。盡管我不想放開，到底還是比不上他的力氣。

    手中有空氣流動，涼颼颼的，如墜冰窖，垂了下來，沒了依靠。

    我僵硬在原地，更顯局促不安，見他漠然走上車，沒有看我一眼。

    時間跟著日曆表上的數字一步步往前走著。

    當我看到日期離日曆表上畫的圈越來越近時，心中難免一悸。

    再過幾日，便是顧青州的生日。

    回憶逐漸追溯到去年我過生日的場景，溫暖的畫麵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似乎隻要一觸摸就能夠觸碰到，可數恍然醒悟後，才發現已隔許久。

    早在之前，一直想要給他過生日，就連生日的場景，都在我腦海中回蕩起了千百遍。一想到要給他一個驚喜，心中莫名激動。

    現在連驚喜都沒辦法給起。

    顧青州生日當天，我反複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頁麵，想要撥通那則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可是手指剛想要按上去時，內心有無數的聲音交纏在一起，猶豫又在作祟，手指發顫，我隻能將其縮回。

    好像少了一種理由來祝福。

    心中有根弦繃緊，時刻拉扯著我的神經，坐如針氈，我幹脆站起身來，四處踱步，緊握手機，好似要將手機捏碎。

    終於，醞釀掙紮後，我還是撥通了那則熟悉的電話號碼。

    耳畔傳來電話滴滴的聲音，每一聲都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電話遲遲沒有接通，時間持續的越久，我心中越發慌亂，直到那端傳來一陣聲音，才得以停止。

    不是不慌亂，而是忘記了。

    “你是誰？”

    電話那端傳來的是清脆的女聲，待我仔細聽清後，竟然是李泌涵的聲音，顯然她不知道是我打過來的。

    心中一堵，難道顧青州早就將我從手機聯係人行列中刪除了？難道連這點空位都沒有？深吸了口氣，遲遲沒有說話。

    那端兀自繼續，“你是找青州的吧？青州現在正在忙，你要是有什麽急事，和我說也一樣。”

    我剛想掛斷電話，那端的聲音又繼續傳來，帶著幾絲冷哼，“我當是誰呢，怎麽瞅著號碼覺得有些熟悉，原來是你啊，要不是青州把你號碼刪除了……”

    李泌涵輕蔑的語氣，像一把錘子，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我心一橫，再也聽不下去，直接掛斷了電話。

    耳根頓時清淨。心裏卻添了一把枷鎖。

    空落落的，心裏的一座山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塊，一股冷空氣從遙遠的山那邊呼呼傳來，肆意妄為。

    嘴角勾起了一絲自嘲，這愚公移山的本事也不如李泌涵的話傳來的力量大吧。

    還沒有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手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嚇了我一跳。

    我瞥了瞥屏幕，才知是顧雨打來的。

    伴隨著疑惑，當我接起電話，想要詢問情況，可是電話那端傳來顧雨的聲音。她快速說著，顯然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微微張嘴，隻能從喉嚨裏悶哼了幾聲，又將疑問咽了下去，隨後靜靜聽她說。

    待她說完，我見她長長地喘了口氣。

    隔著屏幕，我仿佛看到了她喘氣的模樣，還不忘用手擦擦額頭上冒出的細汗。

    “這個……可行嗎？”

    “哎呀，你就別管這些了，趕快過來吧，要是你再不過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顧雨說出來的話頗有種催促的功效，效果顯著，更加攪亂了我的心。

    掛斷電話後，想了想，我還是帶著圓圓走了出去。

    別墅。

    來到目的地，我見顧雨站在別墅院落門外，四處張望，焦急等待。

    她的目光掃在了我和圓圓身上，臉色倏地一邊，快速來到我們跟前，“你們總算來了。”語畢，她拉著我和圓圓一起往裏走。

    步伐急促，要不是我清楚原委，還以為我們要趕著去逃難。

    “他在裏麵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她擺擺手，“不在，他白天基本都不回來的，你盡管放心好了。”

    走進屋後，才發現顧雨已經將要準備的驚喜買了，還真用心。

    “我們還是快點準備。”顧雨催促道：“他要是回來，看到這樣的一幕，一定會感動的，沒準就能夠改變心意。”

    我扯了扯嘴角，心中奢求不多，不求他改變心意，隻希望他能夠感動半分便好。

    “你們之前經曆的事情畢竟那麽多，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的，斷裂的關係也能補救回來的。”顧雨話中帶著一絲希望。

    我緘默。

    “哎呀。”她又趁圓圓不注意時，湊到我耳畔，低聲抱怨，“一看我就是操心的命，一想到你們現在這樣子，我晚上都睡不著。”

    話題仍在繼續，圓圓及時趕了過來，手上還拿著氣球。

    顧雨這才停止了和我談話。

    “圓圓，小心點，不要將氣球弄破了。”

    顧雨像是一名指揮官一樣，執掌大權，左看看右看看，時而皺眉，那雙眸中帶著一絲審查的意味。

    隻不過她剛對圓圓說完，砰的一聲，她自己手中的氣球瞬間爆炸。

    圓圓頓時樂不可支，“小雨姐姐，你還說我，你看看你自己……”

    顧雨臉上閃現過一絲尷尬，輕咳了幾聲，來掩飾內心的情緒。直到她將手上的另外一氣球弄破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我還是做別的吧，毛手毛腳的，這小女生的活我做不來。”

    我無奈一笑，繼續精心準備，每一處都做的極為小心，唯恐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會出差錯。

    當牆上出現了生日快樂幾個字後，還點綴了一些彩色的氣球，我仰著頭看著牆上的畫麵，眉梢上帶著一絲愉悅。

    “好漂亮。”

    圓圓兩隻眼睛都在發光，拍手叫好，差點就要跳起來了，“壞叔叔看到這些一定會很開心的。”

    嘴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深，我不禁想到了顧青州回來時，見到我們精心為他準備的驚喜，談不上改變心意，但至少有所感動。

    準備工作仍在繼續，我樂在其中，完全不知道疲憊。

    走進廚房，想著親自喂顧青州做蛋糕。按照之前看到的教程，我做的極為細心，甚至連顧雨走了進來，在我身旁一連喊了好幾聲我的名字，我都沒有聽到。

    “用情至深啊。”她在我一旁笑說。

    我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繼續做著還未成型的蛋糕。

    看著自己手中的蛋糕一點點變大，逐漸成型，心中突然有一點莫名的感動，像是自己一直精心嗬護的東西逐漸長大。

    鼻子一酸，我忙控製情緒，輕輕在蛋糕麵上寫下了祝顧青州生日快樂幾個大字。

    顧雨接過我手中的蛋糕，用欣賞的眼神看著我做出來的蛋糕，伸出了大拇指，“不錯啊，有模有樣，我都想吃一口了。”

    話落，她還極其配合用鼻子吸了吸，滿臉享受狀。

    大功告成，隻等那人歸來。

    顧雨一屁股癱在沙發上，觀看四周，神色愉悅，突然歎了口氣。

    “你說怎麽就沒人給我精心準備一下呢，我怎麽就沒這樣的待遇，我好歹小時候和他在一起生活過，怎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這麽大。”

    我笑了笑，也坐了下來，這才感覺到手臂有些發麻。

    等了許久，我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內心帶著一絲緊張，眼前不斷地徘徊著顧青州回來時候的場景。

    直到外麵天色暗了下來，仍然不見顧青州回來的身影。

    顧雨明顯有些著急了，摸了摸她已經叫餓的肚子，往門外張望，嘴上不忘念叨，“怎麽還沒回來啊？急死人了。”

    “再等等。”

    我耐著性子，不知道等了多久，也知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等下去。

    顧雨無奈聳肩，歎了口氣。

    內心越來越著急，尤其是在這時，手機叮咚一聲響了起來，驚擾了我的思緒。

    眼皮微顫，我頓時嗅到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打開一看，心頓時往下沉，是李泌涵發來的一張圖片。

    圖片上，顧青州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麵前擺放著一蛋糕，上麵蠟燭還在燃燒，微黃的光芒照在了顧青州的臉龐上，像是給他的臉上踱了一層金邊。

    李泌涵臉上的笑意極為明顯。這樣的畫麵活生生像一把尖刀，深深戳進我的眼睛，刺在我的心上。

    緩緩將手機放下，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顧雨和圓圓，臉上帶著期待的表情。

    我想要張嘴，喉嚨像是堵塞住了一樣，始終發不出聲音來。心亂如麻，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該怎麽將顧青州已經在外麵過生日的事情說出來。

    “怎麽了？”

    最終還是顧雨率先察覺出了我的異樣。

    我瞥了一眼圓圓，她正在一旁玩耍，隨即將顧雨拉至一旁，將李泌涵發來的照片遞到她麵前。

    顧雨目光落在了我的手機屏幕上，神情倏地一變，完全黑了。

    她氣得揮起了兩邊手袖，“好啊，我們在這裏辛辛苦苦想要給他製造驚喜，他倒好，忙著約會去了，枉費我們要給他生日祝福了。”

    一時氣急，她沒有顧忌那麽多，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看了一眼圓圓的方向，我頓時捂住了顧雨的嘴，“你小點聲，要不然圓圓該要聽到了。”

    顧雨臉上顯現懊惱，拍了拍腦袋，恍悟過後，隨後拿起了電話。

    “你要幹嘛？”

    見她打開了手機，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不斷地點擊著，沒有回應我，我瞥了一眼手機屏幕，不言而喻。

    她撥打了顧青州的電話，將手機靠在耳畔，滿臉不耐煩地等待著回應。

    打了好久，遲遲沒有打通。

    “這個臭小子，竟然不接我電話。”

    打到最後，顧雨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耐煩，氣得差點要將手機摔了，還好我及時拉住才免遭此劫。

    她口中還在埋怨顧青州沒有接他的電話。

    天色越來越黑。

    外麵已經被暗夜籠罩，帶著一絲蒼涼。或許是心境不同，自然會影響到自己的感觀。

    “看來他是不會回來了。”

    顧雨聞言，沒有反駁，臉上顯現的是無奈。

    深吸了口氣，我站起身來，走到獨自玩耍的圓圓麵前，彎下腰來，低聲淺語，“寶貝，我們該回去了。”

    圓圓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仰著頭疑惑地看了看我，“我們為什麽要現在回去，壞叔叔還沒有回來啊。”

    我一扯嘴角，“壞叔叔估計要忙到很晚，天黑了，我們要回去了，要不然不安全。”

    圓圓皺著眉頭，有些不甘心，“那我們為什麽不能住在這裏，這兒還有這麽多空房間，都沒有人來住，為什麽非要到新的房子裏去。”

    我想了想，“因為新房子離圓圓學校近啊。”

    軟磨硬泡了許久，圓圓最終妥協，極其不情願地和我走了出去。

    剛回到住處，圓圓已經困得不行了，眼皮都快要貼在一起，直接依偎在我懷裏睡著了。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心中一暖，很是奇怪的感覺。

    我無奈一笑，隨即將她抱在了床上。

    她睡得很是安詳，一動不動。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想到她今天準備驚喜的模樣，鉚足了勁，拚命的樣子讓我刮目相看，確實累著了。

    隻是終有遺憾。

    走出去後，四周無比安靜。

    深夜，一個人獨處時最容易胡思亂想，心也不如白日裏堅強不催。想了想，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將手機拿了出來，打開了李泌涵之前發給我的照片。

    照片刺眼，我看了看，他們應該是在一家餐廳。

    覺得他們所處的地方有些熟悉，細想後，我才想到好像曾是我之前去過的一家餐廳。

    內心的那股好奇在作祟，我穿上外套，隨後走了出來。

    等我來到那家高檔餐廳外，猛然醒悟過來，看了看自己，嘴角溢出了一絲苦笑，萬般無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

    就算是看到了又怎麽樣？

    努力掩飾好自己的情緒，準備往回走，突然透過落地窗，瞥見了裏麵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僅穿了一件襯衫，外套搭在身後的椅背上，而坐在他對麵的李泌涵，滿臉笑意，嘴角都快要咧開了，怎麽看都是幸福無比。

    心往下一沉，這就是我想要來看到的畫麵？一定是中了邪了！

    眼眶莫名一熱，還好一陣風吹來，使其降溫。我倒抽了口涼氣，想要離開，剛走幾步，身後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竟是祁裴。

    我詫異看他，“你怎麽在這？”

    “閑的沒事來逛逛，待在家裏有些悶。”

    我微微皺眉，這裏與他所住的地方明明相隔了很長的距離，來不及多想，見他走到我跟前，向我詢問，“你吃過了嗎？”

    我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

    “一起吃個飯吧。”

    他隨後指了指我們麵前的餐廳，詢問我意見。

    我餘光瞥見那兩抹熟悉的身影，趕緊擺擺手，“還是不了。”

    他執意堅持，我隻得稍稍改變了態度，隨機應變：“要不我們去別的地方，我知道有一家你以前常去的餐廳，沒準到那你會記起什麽。”

    原本以為他一定會同意，沒想到他搖了搖頭，不容我分說，拉著我就往裏麵走去。

    我咬緊牙，一想到可能會碰到他們二人的場麵，悔得腸子都快要青了。

    我一直跟在祁裴身後，祈禱他們二人不要看到我。

    祁裴大大方方走在我跟前，全然不知我的心事。

    快要錯開時，我剛鬆了口氣，氣還沒有完全下來，不遠處傳來了李泌涵尖細的聲音，喊住了我的名字。

    腳步隻能一頓，我回頭一看，見李泌涵那雙犀利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身上，帶著一絲炫耀。

    坐在她對麵的顧青州表情淡然，輕輕瞥了我一眼，隨後又落在了我身旁的祁裴身上，目光如冰。

    他單單是坐在那，全身上下散發著一陣冷漠疏離的氣息，讓想要靠近的人望而卻步。

    “你朋友？”

    祁裴一無所知，側眸問我，我剛想要搖搖頭，他便拉我走了過去，“去看看。”

    我僵在原地，阻止了祁裴的下一步動作，壓低了聲音，含糊道：“我們過去幹嘛？打擾別人的二人世界。”

    祁裴不依，繼續拉著我走了過去。

    瞥見放在桌上的蛋糕，祁裴率先開口：“你們一定是小棠的朋友吧，不知道你們今天要過生日，來得倉促，也沒有著手準備禮物。”

    話落，祁裴的目光深深落在了顧青州身上，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兩人聽後，臉上皆閃現了一絲驚訝，尤其是李泌涵，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祁裴，明顯不可思議。

    “你……不知道我是誰？”

    李泌涵愣了好半天才支吾開口，麵上不可置信。

    祁裴輕笑，“怎麽？我們以前認識？”

    顧青州微微皺眉，清淡的眸子落在祁裴身上，帶著幾分探尋。

    對於他們的反應不足為奇，我隻能將祁裴的情況簡略介紹，一語帶過。

    原本想要拉著祁裴離開，沒想到李泌涵主動開口，故意邀請我們留下，隨後又笑問坐在她對麵的男人，“青州，你沒意見吧？”

    顧青州掀了掀眼皮，“聽你的。”

    祁裴隨後也拉著我坐了下來，“盛情難卻，我看我們還是留下為好。”

    心中暗自叫苦，還能怎麽辦，話已經說出口了，還有中途跑掉的道理？我隻能僵硬坐了下來，剛觸碰到椅子時，冰涼刺骨。

    “這世上還什麽事情都有，好好的人竟然說失憶就失憶了。”

    李泌涵裝作漫不經心道，不鹹不淡瞥了一眼祁裴。

    祁裴嘴角依舊噙著一絲淡笑，像是沒有聽到李泌涵話中所指，拿起了麵前放置的酒杯，伸向顧青州麵前。

    “聽聞今天是你生日，你既然和小棠認識，怎麽著我都要敬你一杯。”

    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顧青州。

    他隨意靠在椅背上，一隻手輕輕搭在桌麵上，姿態優雅，那雙眸淡淡落在祁裴身上，眸光一閃，緩緩拿起了放在麵前的酒杯。

    酒杯與酒杯碰撞之時，發出了極為清脆的聲音。

    我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兩人之間的眼神透露出了一絲隱忍的怒氣。

    盡管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再這樣繼續下去，可是我還是忍不住，餘光時不時落在顧青州身上，即使他沒有看我一眼。

    桌上的蛋糕似乎沒怎麽動，燃燒的蠟燭早已熄滅。

    心念一動，我還是鼓起勇氣拿起了放在麵前的酒杯，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伸向顧青州麵前，手微微顫抖。

    “那個……祝你生日快樂。”

    隻想要衷心說出一句幸福的話，眼前之景，對我來說，都足為艱難。

    話落，我緊握酒杯，白皙的手背上隱約有根根青筋顯露。屏住呼吸，靜靜等待著顧青州的回答。

    其實，當我將那句祝福的話說出口時，心裏反倒一陣輕鬆，就像是一直想要寄存去遠方的信終於有了歸處。

    陰差陽錯，祝福還是如約而至。

    半晌，顧青州就隻是靜靜坐在那，沒有任何動作。

    我舉著酒杯，略顯尷尬，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有任何動作，想要自圓其說時，沒想到他握起了酒杯，輕輕靠近我伸過去的杯子，碰撞在一起，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聲音，一點也不刺耳。

    他細啜了一小口，沒有吭聲。

    一旁的李泌涵突然笑了起來，直視我，“何棠，你還和以前一樣熱情，我替青州謝謝你了。”

    過後，李泌涵又補充，“隻是有時候熱情過了頭不是一件好事，會錯以為自己擁有一些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一時無話，反駁不得。

    我原以為自己往後一直擁有顧青州，現狀卻是如此。

    這時，祁裴突然笑了起來，“我倒覺得小棠這樣挺好的，至少心誠，不然我忘了別人，怎麽唯獨隻記得她一人呢。”

    李泌涵張張嘴，又噤聲。

    “你對何棠這麽上心，我還真想要給你冠一個用情至深的稱號。”

    祁裴大大方方笑了起來，接上了她的話，“實不相瞞，我希望有一天能將小棠娶回家，應該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情了。”

    我微垂下目光，這明明是一件很甜蜜的話，按理說我會像一個激動的小女生，內心狂跳不止，可現在我無比安靜，想的還是顧青州。

    不禁想要觀看顧青州臉上的神情，想要知道他心中所想。

    稍微抬眸，便撞見他的眸中，還和以前一樣。

    心中難免失望。

    “這麽說我也挺幸運的。”

    李泌涵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心中一蒙，不明所以。

    她趁眾人沒有注意時，神色鄙夷地瞧了我一眼，隨後從包裏掏出了一隻藍色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心中狠狠一墜，那隻藍色的盒子在陽光的照耀下，明明是靜止的狀態，可是在我麵前晃來晃去，有些刺眼。

    莫名的熟悉感，當李泌涵帶著笑意將藍色的盒子打開後，那枚戒指顯現在我麵前，周身籠著一層銀光，在燈光的照耀下無比耀眼。

    呼吸一滯，我更是感覺到了一陣極大的落差感。

    都道風水輪流轉，當初顧雨最先發現了這枚戒指，替我激動的不得了，我曾也深陷幻想之中，一度想過顧青州會拿出這枚戒指向我求婚。

    世事終無常。

    現在這枚戒指卻落得他人手中。

    李泌涵麵帶笑意地將戒指盒遞到了顧青州麵前，低聲說：“青州，你能幫我帶上嗎？我想先帶帶看。”

    雙手緊篡拳頭，我麵不露色地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不要動。

    我在心裏暗自叫著，希望顧青州能夠聽到我的心聲。事與願違，他微微點頭，算作同意，隨後修長的手指將戒指拿了起來。

    李泌涵臉上的笑意漸深，堆滿的笑容有些擠得慌。

    她一隻手托著腮，另外一隻左手伸到了顧青州麵前。

    隻見顧青州慢慢將那枚戒指戴在了李泌涵身上，尺寸大小正好合適。

    緊握拳頭的手又用力了一些，指甲深深嵌在肉裏，也絲毫不覺疼痛。緊張時，這樣不失為一種辦法。

    “好看嗎？”李泌涵笑問。

    顧青州點頭嗯了一聲。

    李泌涵將那枚戴著戒指的手在燈光下晃了晃，一臉欣賞。

    “我很喜歡你精心為我挑選的戒指，我會終其一生好好珍藏。”她的話中都帶著幾絲甜蜜。

    我故作垂下目光，那枚戒指所散發出的光芒太為刺眼，不可直視。

    無法找到貼切的修飾加以形容我的心情，膽小鬼碰到棉花都會受傷，而我隻要稍微一動，周身流動的空氣都能夠劃傷我的皮膚。

    這場飯局最終以我的失落結束。

    回去的路上，我始終無言。

    似乎嘴唇微張，發出半點聲音，都會驚擾到原本就很沉悶的空氣，粘稠的厲害，隻要用力一扯，就會抽絲斷掉。

    “你怎麽了？心情看起來有些不好？”

    祁裴一邊開車一邊問我，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盡是疑惑。

    我張了張嘴，垂眸，“沒什麽。”

    “真的？怎麽一直都不說話。”他半信半疑。

    “隻是有點困了。”

    我靠在椅背上，微微闔上眼睛，複雜情緒包裹著我，我現在不正像是蠶寶寶一樣，裹在繭內。

    “你朋友感情挺好。”祁裴繼續說。

    我隻能保持沉默。

    “要是我現在拿出一枚戒指在你麵前，你會接受嗎？”

    我先是一怔，見祁裴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認真，有些手足無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