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章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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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帶回國的。
在搜救隊長說完那句話後她便暈了過去。
好像支撐了許久的信念轟然倒塌,緊繃著的神經驟然斷裂,早就瀕臨奔潰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
時基和靳庭風還留在英吉利海峽周圍,聯合警力到周邊港口繼續尋找。
“就算找不到活人,大海撈針我也要把他給撈出來!”靳庭風當時紅著眼睛發下誓言。
唐時慕沒收了蘇暖的護照。
本以為她醒來後會大鬧,可她睜開眼睛後隻是在天花板看了幾眼,而後轉過頭來,很淡定,表情都沒有一絲絲的變化。
這裏是唐家。
她睜開眼睛的那一霎那看見的是唐時慕的母親。
“孩子,你感覺怎麽樣?”宋綰清關切地問,彎下身子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
原來是發燒了。
蘇暖張了張口,嗓子幹啞得厲害,她明明沒有哭,也沒有鬧,可是聲音卻變成了又粗又啞,一張口,下唇全是牙齒的咬痕。
“唐夫人。”
“時慕去公司處理事情了,讓你醒來後什麽也不要想。”
“嗯。”蘇暖的聲音很輕,沒什麽力氣一樣,整個人也沒有生機。
她的手一動,便觸碰到了一樣東西。
視線移過去,手邊的是一個巴掌大的方形盒子。
盒子的設計很簡單,蘇暖覺得眼熟,可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邵華見她盯著那個盒子看,連忙解釋說:
“是時基交給你的,他說你生日前夕秦正銘本想送給你,後來又改變主意,回國當天走得急沒帶上。”
說完後,又擔心她情緒波動,兩眼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不忍又無可奈何。
從醒來到現在,蘇暖的表情太淡定了,淡定的有些過頭,讓人擔心。
可當她聽見邵華的話之後,古井無波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表情慢慢龜裂,開始出現了恍惚。
盒子當然眼熟,是她當初替老趙感謝秦正銘的時候裝那對袖扣用的的盒子。
打開盒子。
裏麵是一把鑰匙,應該是房子的鑰匙。
“時基說房子在月牙灣,希望你能去看看。”
房子,房子……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記憶的深處破繭而出。
蘇暖拔掉輸液管的動作太快,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來不及了,隻看見有什麽液體從她的手背飛濺出來。
光影下,不知道是輸液還是血珠。
“小暖,你要做什麽?”宋綰清驚叫一聲,扶住她東倒西歪的身子。
蘇暖身子有些撐不住,被她這麽一抓,歪歪地倒在她身上,幹啞的嗓音顫動了好幾下,說:
“我隻是想去看看房子。”
“你現在還在發燒……”邵華的話還沒說完,蘇暖已經開始掙紮了。
宋綰清當心傷到她,又不敢太過用力,結果就被蘇暖給掙開了。
邵華低罵了一聲,“伯母你別擔心,我會替時慕照看好她。”
說完後趕忙追了上去,親自開車送蘇暖去月牙灣。
這裏都是聯排別墅,城中寸土寸金的地段。
聽說是唐家名下的房地產。
秦正銘的別墅很顯眼,一眼就認出來,隻因別墅的庭院裏種了海棠。
海棠花開的很好,花朵從不算高的鐵藝門裏竄出高頭,重瓣的白海棠,花開如傘。
邵華熄了火,正想問蘇暖需不需要下去看看。
一轉頭,就看見蘇暖緊咬著下唇,唇瓣灰白,很虛弱,雙手攥成拳,放在腿上,手背上都是跳起的青筋,剛才輸液紮的地方已經淤青了一片。
她看著竄出鐵門的白海棠,眼神裏漸漸流露出一種邵華看不懂的情緒出來。
……
那年九月,她即將到大學報名。
對秦正銘窮追不舍,仍是無果。
臨走之前她買了幾塊窗玻璃,到秦正銘租的破出租屋裏。
他連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門鎖隨便一撬就開。
框框當當的聲音嚇得她縮緊脖子。
那四周住的都是些遊手好閑或是專門坑蒙拐騙的人,誰也不會在意誰家進賊,更有人衝她吹口哨——
“小妹妹,你才多大就學她們撬鎖?我看過好幾次他將幾個身材火辣的女人趕出來,嘖嘖,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真是暴殄天物!不過哥哥看你長得比她們還好看,也許還是有機會的哦!”
那人口中的他指的就是秦正銘。
秦正銘長得太帥,身材又很好,這周圍不三不四的女人找上他,她一點都不驚訝。
反倒有些生氣,她回頭惡狠狠:“要你管!”
那人喲嗬一聲,叼著牙簽走了。
蘇暖站在原地,忽地低頭看著地上簡易的老式的門鎖,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
她一轉身蹭蹭蹭地跑下樓,去五金店咬牙買了一個最貴的鎖。
她從小動手能力就好,回去秦正銘的出租屋,一邊按照店老板教的方法裝鎖一邊低聲罵——
“我看你們還撬不撬得動!”
滿頭大汗後,終於將新的門鎖安上。
她才將幾塊窗玻璃帶進房間,今天是雨天,昨天剛來的一場台風,這時候依舊還刮著不大不小的風。
夏天倒是涼快,可一到冬天……
九月天,她竟打了個哆嗦。
然後迅速將窗戶裂開的玻璃拿著石頭全都雜碎,再將新的玻璃安上。
幾天前她偷偷來量過尺寸的,大小剛好。
正當她準備裝第二塊玻璃的時候,身後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踹了進來。
砰的一聲,本來就老舊的木門,差點就支離破碎。
牆上的灰被門震得刷刷地往下掉。
秦正銘陰沉著臉站在門外,大概真的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氣壞了,以為家門被撬,又是有女人破門而入,衣衫不整地躺在他床上。
結果就看見那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正想厲聲怒罵。
“哐——”
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他突然的出現以及門的重撞聲,嚇到了蘇暖。
她被玻璃砸中了腳,在驚怔的過程中,她的反射弧變得格外長,好幾秒後才驚覺痛意,頭皮頓地一麻。
然而她還沒叫出口,一道人影快速過來,直接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蘇暖就像忘了反應似的,呆愣愣地任由他抱著。
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冷峻的下顎線,還有……性感的喉結。
她抿嘴偷笑,趁機將雙手抬起來,抱住他的脖子。
誰知兩隻手的手指還沒碰到一起,就被他摔在床上。
力道太重,她是真的被嚇到了,伴隨著腳上的痛意,她憋了一頭的冷汗。
秦正銘見她臉色蒼白,才醒悟過來自己沒輕沒重,也許真的嚇到她了,一時之間眼神有些慌。
轉身去將上次她買的亂七八糟的藥找出來。
給她清理傷口,小心地拿鑷子將傷口裏碎玻璃渣夾出來。
女孩的腳心軟軟的,很白皙,他握在手中,掌心微潮,怦然心跳,體溫驟升。
他有些煩躁忽地將她的腳甩開,站起來厲聲質問她:
“你進來幹什麽!”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憋了一肚子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又被他吼了一聲當場哭了出來,一邊抹淚一邊委屈道:
“我過幾天就要去上大學了,臨走之前,我隻想幫你把破玻璃換了!”
竟是這個原因。
秦正銘見她哭,頓時手足無措,麵對嬌滴滴的女孩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垂在身側的手來來回回握了好幾次,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抬手在她的腦袋上拍了拍。
也許是他力道太大了,又也許是因為受到驚嚇的人都比較敏感。
結果她哭得更凶了:“我隻想讓你有個像樣的家,你凶我,現在還打我!你是不是個男人啊!”
秦正銘當時在床邊站了很久。
久到蘇暖以為他真的打算將她丟出去的時候,他卻又忽然蹲下來,重新抓過她的腳,幫她清理傷口。
這次的力道比之前更輕柔了,也許是蘇暖的錯覺,竟看見他的嘴角微微彎起。
“按照你的理解,什麽才是像樣的家?”他忽然問她。
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低沉悅耳,格外撩人。
蘇暖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可是關於像樣的家,她腦海裏早就構想出無數次的畫麵,張口就來:
“我想要的家,要是複式樓或者別墅就好了,可是現在房價好貴,根本就買不起,不過偷偷想想總不會犯法的吧?
嗯……庭院一定要種海棠,還得是白色的海棠花,遠遠看著像撐開的白色小傘,可好看了,還要種上薔薇,波斯菊,三色堇,家裏一年四季都有花可以觀賞。”
他認真給她的傷口擦藥,聽她一點一點地描繪像樣的家。
她說著未來的時候,眼睛裏仿佛有光亮,又仿佛像是一束冬日暖陽,直接照進他陰霾又寒冷的心。
“房子裏一定要有壁爐,沙發我喜歡米白色的,地毯簡單的花紋就行,我還想養一條狗,冬天的時候坐在庭院曬太陽,吃著自己做的蘋果派,逗狗或者看書,傍晚吃完飯,帶狗出門消食。
房間一定要有落地窗,我喜歡清早拉開窗簾,滿室的陽光,榻榻米上的抱枕又又軟又大,露台要放兩把藤椅……”
……
蘇暖推開那扇鐵藝門,門晃過風聲之後,四周靜謐,隻有腳步聲。
海棠樹下落了很多白色的花,圍著樹幹躺在綠色的草地上,樹幹不粗,應該沒幾年。
鐵藝門的後麵纏著幾條綠枝,是薔薇,這個季節已經不開花了。
三色堇已經冒出花蕾,再過一周時間大概要開了。
蘇暖四肢冰冷,輕顫地嗬了一聲氣。
雙腿仿佛灌了鉛,舉步維艱。
邵華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想上前去扶她,她卻搖搖頭,艱難幹澀的嗓音說:
“我自己可以走的。”
她隻是……
她站在門廊下拿出口袋裏的鑰匙,插進鑰匙孔裏。
“哢嚓——”鑰匙轉動。
門一點一點地朝裏打開。
當年腦海裏勾勒出來的藍圖像是電影放慢的鏡頭,慢慢地在她眼前清晰地鋪展開,那些畫麵在她的神經上跳動。
壁爐,米白色沙發,簡易圖案的地毯……
她望著這一切,覺得陌生,卻又分外熟悉,密密麻麻的痛意從指尖沿著骨骼脈絡,順著靜脈裏的血液頓時湧回到心髒。
心髒皺縮的那一刻,胸腔一震。
通紅的眼睛落了淚。
她隻是回家。
……
邵華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唐時慕打來的電話,抬頭朝沿著旋轉樓梯上樓的蘇暖看了一眼,然後走出別墅,才將電話接起來。
“小暖呢?”唐時慕劈頭蓋臉地問了一聲。
“在月牙灣這裏。”
唐時慕眉頭輕輕擰了一下。
月牙灣……
秦正銘兩年前買的那棟別墅。
“需要我現在馬上把她帶回去嗎?”邵華問道。
電話彼端沉默了好幾秒,終於聽見唐時慕清貴的嗓音:
“她恐怕不願意走了,就讓她留在那裏吧。”
邵華一怔,“時慕你……”
“我還有會要開,你照顧好她。”唐時慕掛了電話。
……
仍舊沒有秦正銘的消息。
蘇暖那天從月牙灣離開後,直接回到劇組,繼續拍戲。
又再過了兩天。
“如果不行的話就不要強撐,還是再休息幾天吧,組裏的人都會理解的。”張導實在不放心。
蘇暖隻是搖頭,“隻有出事的人才需要被理解,我沒事,他也不會有事。”
張導一怔,沉沉地點了一下頭,誰都希望他沒事。
她已經換好衣服了,這場戲不需要化妝,素顏最佳。
走出化妝間的時候,她穿著素色蘭花圖案的旗袍,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髻,婦人的發髻,素淨的一張臉,唇色蒼白,臉色憔悴。
組裏的人都覺得她就是戲裏走出來的素環。
她飾演的那名戲子。
失去了摯愛的女人。
這場戲是電影尾聲最後一個鏡頭。
墓地。
陰天,起了大風。
她沿著山路一直往上走,山路難行,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往上,身上的旗袍都弄髒了。
這是永新最出名的山。
將軍塚。
將軍塚,她的愛人長眠於此。
他的墓雕砌得莊嚴肅穆,他不再是督軍之子,而是永新的英雄。
墓碑上刻著他的名字,下凹的字體,他的生卒年月,墳頭上的土已經幹了。
三個月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抷黃土。
她回了神,勾了勾唇,嘴角的笑意淒美又絕望,張了張口,才啞著聲音說:
“我來看你了,這是你最喜歡我穿的旗袍……你,看見了嗎?”
然而回答她的隻有嗚咽的風聲,和空氣中壓抑著的悲傷。
她在墓碑前站了很久,風卷著她額前的碎發,鼓著旗袍的一角,而她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
後來下雨了,雨水淅淅瀝瀝地衝刷著他的墓碑和墳頭。
她才一驚,原本沒有絲毫情緒的她頓時就陷入了奔潰邊緣,跪趴在地上,徒手刨著地上的黃土。
指尖都斷了,她捧著一把土,顫著身子將土蓋子他的墳頭上。
再厚一點,更厚一點。
她佝著身子來來回回,整齊的發髻早已淩亂,旗袍上全是泥濘的黃土。
她終究沒了力氣,跌坐在他的墓碑旁。
大雨衝刷著她纖弱的身子,斷了指甲的手指顫巍巍地攀上墓碑,從一開始若有似無地觸碰,到最後指尖摳著那些下凹的字。
她將臉貼在墓碑上,仿佛抱著昔日戀人,哭聲從壓抑漸漸地放開,仿佛響徹山穀,連雨聲都奈何不住。
組裏的人都動容了,張導忍不住紅了眼,回頭一看,小桃已經趴在周梅仁的肩膀上壓抑著哭聲。
原本,鏡頭到這就戛然而止了,就在這時候,蘇暖一動,張導突然壓低了聲音對身邊的攝像師說:
“快,把鏡頭拉近!”
誰也料想不到,蘇暖會臨時加了戲。
她從衣袖裏掏出了一把匕首,是少帥當初贈予她的信物。
身子慢慢側過去,抓著匕首的手顫抖著,一下又一下地在墓碑的右下角刻著字。
劃聲利利,清晰地刮著每個人的耳膜。
她佝僂著的身子被雨水衝刷地愈發單薄,顫抖著將所有的力氣都凝聚在手上,手背青筋凸起,指節泛白。
密密麻麻的痛意也隨之匯聚在指尖上,那種無望的空洞和恐慌,席卷著她的四肢百骸,這麽多天的堅持都好像化作了灰燼。
十天了……
音訊全無!
最後一刀,她幾乎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
“鐺——”
匕首落地,人也昏倒在地上。
鏡頭拉近,墓碑的右下角,字跡清晰,震撼著在場的每顆心。
【未亡人蘇暖】
“蘇姐暈過去了!”小桃尖叫著大喊一聲,衝了過去。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將蘇暖從地上抬起來,放在旁邊演員臨時休息的躺椅上。
倒熱水的倒熱水,拿幹毛巾的拿幹毛巾。
張導還未從那五個字中回過神來,仿佛徘徊在震驚與大徹大悟中,直到身旁的攝像師提醒他那墓碑上的字跡怎麽辦。
“她剛才意識模糊了,叫人把蘇暖的名字改成素環,補拍她倒地後的一個鏡頭。”
旁邊的人都聽清了,久經沙場的張導竟顫了聲音。
……
蘇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月牙灣的別墅裏。
她躺在大床上,側頭就能看見落地窗外的白色海棠,比前兩天開得更多了,下著雨,想來草坪上的落花也更多。
應該很漂亮。
“我怎麽會來這裏?”
小桃說她昏迷不醒的時候,嘴裏細細碎碎地念著要來這裏。
“醫生說叫你要好好休息,切勿再勞累了,蘇姐,你聽我一聲勸吧。”
醫生還說,她是憂思成疾。
“好。”她沉默了好幾秒,才說一個字。
小桃陪著她到晚上十點多才走的,是蘇暖要她離開,說自己一個人可以。
確保她真的可以照顧自己,其實小桃還是不太放心,可她知道蘇暖是個善於隱忍的人,她不能這麽殘忍,連這樣小的私人空間都不給蘇暖。
小桃在走之前,將門鎖上。
卻在別墅外看見了唐時慕的車。
後車座的車窗降下。
“唐總。”小桃走到唐時慕的車旁,“您來多久了,怎麽也不進去?”
“剛到。”唐時慕平淡道。
司機卻是一愣,已經來了五個小時了。
可他哪裏敢開口。
唐時慕的瑞鳳眼裏噙著一抹晦暗不明的光,他朝別墅看了一眼,眼底深處藏著壓抑著的神色。
隻是一眼,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問:
“她睡了嗎?”
小桃站在原地,作勢要側身,“我出來時還沒睡,您這會兒進去估計也沒睡,我這就帶您進去。”
“不了,上車,送你回去。”
小桃抿唇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坐進了副駕駛座。
唐時慕的車後座,從始至終也隻坐過蘇暖一個女人。
連他的母親,妹妹都不曾破例。
小桃更不敢。
……
蘇暖半夜的時候發燒了。
夢裏隻覺得深處火海之中,後來嗓子疼得緊,她才轉醒過來,身上不同尋常的體溫燒得她頭腦一片空白。
她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來,靠在床頭看著周圍的一切,好像是夢。
也隻能是夢。
夢裏,可以哭。
她緊緊地抱著膝蓋靠在床頭,腳趾卷曲著,身子顫抖著,手指緊扣在一起,手背上全是凸起的青筋。
外麵的雨越來越大,她壓抑著的哭聲幾乎被淹沒在雨聲裏。
後來又不知什麽時候睡過去,醒來頭更重了,身子也越來越熱。
她試圖找到手機,可她的包不在房間裏,也許在樓下的客廳。
沿著旋轉樓梯下去,她已經快站不穩,視線也很模糊,也許因為發燒,也許因為淚水還噙在裏麵。
她走的很不穩也很慢,模模糊糊才看見包在沙發上,就在那米白色的沙發上。
“咚”的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
她試圖彎腰去撿,可是本來頭重腳輕的她,手還沒夠到手機,一下就栽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屋外還有雨聲,劈裏啪啦拍打著窗玻璃。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眼皮幾乎快撐不下去,她,閉上眼睛之前,竟出現了幻覺。
別墅的門打開,那個的男人一步步地走進來,他的寸頭長長了,眉目清冷,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冷峻的下顎線比起當年更加冷硬深刻。
尤其是那雙墨玉色的眼瞳仿佛帶著魔力,讓她欲罷不能。
終究還是撐不住了。
可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別墅的門真的打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