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我正在電腦前忙碌，一個我曾經多次聯係過的客戶何總忽然主動打電話給我，他說第二天要來M市出差，希望到時候見個麵，商談一起合作的事。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短暫的懵懂後，才激動地對何總說，請告知航班號碼，我去機場接他。

    何總說不用去接他，他還要去周邊城市辦事，周四回到M市，我們可以把見麵的時間定在周四晚上。

    放下電話，我飛跑著去向丁鵬和張昊報告好消息。

    “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一下。”我盡量讓自己顯得很平靜。

    “說吧。”丁鵬和張昊正在倉庫吃中飯，他那狼吞虎咽的樣子，仿佛餓了三生三世。

    我忍不住先問他：“你就那麽餓嗎？一個盒飯不夠的話，可以買兩盒嘛。”

    “習慣了。”丁鵬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小我爸就規定，吃飯時間不能超過十分鍾。時間一到，他不管你有沒有吃完，堅決把飯菜都收起來。我擔心吃不飽，隻有拚命往嘴裏塞東西，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習慣，吃飯必定狼吞虎咽，一副餓死鬼的模樣你剛才說有件事要告訴我們？”

    “是的。等你吃完再說吧。”

    “我吃完了，你說吧。”他打開一支瓶裝水，對著嘴巴“咕嚕嚕”地灌下去。

    我提醒他：“慢點喝，別噎死了啊。”

    “別繞彎子了，快說吧。”他把半瓶水灌下肚，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滴。

    我故意兜圈子。張昊起初還能耐心地等著我把謎底揭曉，不過他很快就失去耐心，不斷地催促：“好了，好了，別兜圈子了，快說吧。我承認我等不及了，希望是好消息。”

    我把何總周四要跟我們商談合作的事告訴他倆，高興得他倆當即叫我去幫他們買了幾瓶啤酒。

    我們商量好，要在著名的心怡大酒店招待我們的第一個客戶何總。我反複跟何總確認了時間和地點，約定周四晚上六點半先在心怡酒店的大堂碰麵。

    張昊有點猶豫地看著我和丁鵬：“周四晚上江雨的父母那邊有點事，我就不去了。反正見客戶的時候，我也派不上用場。”

    丁鵬對他說：“你放心去把江雨父母那邊的事情辦好。何總那邊，我和翠西應該應付得了的。”

    為了周四那頓晚餐，我們特地提前下班，比約定時間提早二十分鍾到達心怡酒店的大堂。

    我們在心怡酒店的大堂耐心等待，卻遲遲不見何總的影子，打他的電話沒有人接，發短信也沒有回複。

    丁鵬問我：“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或者把地點弄錯了？”

    “怎麽會呢？這麽重要的事我無論如何不會弄錯的。我跟他在電話裏約定好周四晚上六點半點在心怡酒店的大堂碰頭，還發短信確認了，他收到我的短信並且回複了。你看看吧。”

    “那就再等等吧。他也許已經在路上了，恰好遇上堵車。”丁鵬雙眼注視著酒店大廳裏進進出出的人，忍不住又埋怨道：“可是，他不能按時赴約起碼也應該跟我們說一聲嘛。”

    “我再給他發個短信看看。”我拿出手機給何總發短信，提醒他我們約定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短信發出去了，沒有任何回應。

    時間到了七點半，我想何總也許直接去了四樓的海味館，就跑到四樓去找了一圈，同樣不見他的影子。

    到了八點，我們心裏清楚，何總不會來了。

    丁鵬很鬱悶地問我：“你是不是遇到騙子了？這人到底想玩什麽把戲？就算改變主意了，也應該告訴我們一聲，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呀！”

    我更是沮喪、鬱悶，不知道該責備自己輕信還是怪何總不尊重人。“中午的時候我還跟他確認過的。”我小聲為自己辯解。

    丁鵬反過來安慰我：“算了，不管他來不來，我們既然已經來了，就上樓去吃一頓，這些日子我們多辛苦，也應該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可是……這裏很貴的。我們沒有做成何總的生意，連人影都沒見著，反而要掏錢吃這頓並不想吃的飯，想起來夠窩心的。”

    “我說，你要換個思維。你也清楚，這家酒店的規矩是，取消訂位也不退費。反正我們在網上訂位的時候已經付了全款，既然這筆錢橫豎都要花，不如花得痛痛快快，好好吃一頓。再說，我們雖然窮，也不在乎這頓飯錢。這點小錢，就算省下來也起不了多大個作用。走吧，上樓去吃飯。不過，我們先定個規矩：隻準吃飯喝酒聊天，不準提起何總放我們鴿子這件不愉快的事。”

    實際上丁鵬也沒有他自己宣稱的那樣毫不在乎，那頓昂貴的晚餐，我們兩個都沒有心思好好享用，三下五除二填飽肚子，就匆匆往回趕。

    我們九點鍾就趕回公司，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看見張昊的辦公桌麵前，坐著一個滿臉怒氣的年輕女子。她穿著一條藍色碎花連衣裙，梳著丸子頭，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依然是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姑娘。張昊站在她身旁，正在滿臉堆笑地解釋著什麽。

    我立刻猜到眼前這個正在生氣的漂亮姑娘就是張昊的女朋友江雨。

    江雨竟然跑到廠裏來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果然，她一見到丁鵬，馬上來了一番劈頭蓋臉的質問：“丁鵬你這個黑心的老板！你自己帶著美女在外麵吃喝玩樂，逍遙自在，留下老實的張昊在廠裏為你賣命！你這是把員工當牛馬使！你才給他多少錢，每天都要他加班，加班，沒完沒了的加班。你還有沒有點人性？”

    丁鵬跟早已江雨混熟了，所以他用嬉皮笑臉來回應江雨憤怒的指責：“哎呀，江雨，你什麽時候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不過你錯了。張昊可不是我的員工，我們是兄弟好不好。”

    “你別跟我打馬虎眼。”江雨橫著她那雙好看的眼睛。“什麽兄弟！你這是把他當牛馬使！他這樣沒日沒夜地幹活，你不怕他因為勞累過度猝死嗎？你把他剝削得太過了吧？他永遠沒時間，我要他陪我去選個新手機，拖了兩個星期了他都沒空。我爸媽家浴室裏的排氣扇一個星期前就壞了，打電話來叫他過去幫忙換個新的，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就是不見行動，每天都說忙。就這樣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一個星期過去了，他還是抽不出時間。本來說好今天下班後過去換風扇的，我從下午六點給他打電話，他推說工作還沒做完。我還在說他真是太過份了，我爸媽對他那麽好，他連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幫忙。我氣不過，就趕過來了。到了這裏才知道，不光是他過份，你這個黑心的老板更過份！”

    江雨這家夥可真是有個性，她因為家裏換風扇的事，也要附帶教訓丁鵬。我在心裏想。

    丁鵬連忙低聲下氣地道歉：“嫂子請息怒。真對不起，我們的新公司剛成立，還沒走上正軌，事情特別多。要怪就怪張昊太能幹，好多事情隻有他才幹得了，所以他就能者多勞了。不過，我向你保證，忙完這幾天，就給張昊放假……”

    江雨白了丁鵬一眼，怒氣衝衝地打斷他：“誰是你嫂子！別給我亂叫！你自己說說看，張昊多久沒有星晴六和星期天了？自從新公司開張後他就沒休息過。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那？你還把不把他當人來看？”

    江雨不留情麵，張昊在一旁非常窘迫，試圖阻止他的女朋友：“江雨，你別瞎說。丁鵬根本沒有要我加班，是我自己有些工作沒完成，所以就晚了一點……”

    張昊這一解釋，江雨卻更加生氣了，她立刻怒目圓睜，瞪著張昊說：“哦…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還騙我說要加班，原來是找借口呢。你根本就不想去幫我爸媽換風扇，所以就對我撒謊說要在公司加班，是不是這樣的？我說你犯得著嗎？不就是換個排氣扇嗎你不想去，直接跟我說不就得了嗎？我花兩百塊錢，路邊隨便找個人去換，總找得到吧？你何苦兜這麽一個大彎子？”

    被江雨這麽一數落，張昊不知道該如何“自證清白”，隻是不斷地重複著“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的確是忘了。”

    “忘了？”江雨冷笑一聲。“你為什麽會忘了？我交代給你的事你總是忘了，還不是因為你不在乎。你就承認了吧，別老在我麵前裝無辜。你煩我是不是？是不是？你如果真的嫌我煩著你，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我保證立馬從你麵前消失，永遠不會來找你。你口裏不說，隻會找借口躲避，算什麽英雄好漢。”

    麵對江雨的咄咄逼人，張昊有點不知所措，他近乎哀求地對江雨說：“咱們別鬧了好不好？因為你我的這點小事，吵得大家都不得安寧，多不好意思呀。幸虧這裏沒有外人。走吧，我們現在就去你爸媽那裏，換個排氣扇也就幾分鍾的事。”張昊說著就伸手去拉還在怒氣未消的女朋友。

    江雨毫不客氣地一把將張昊推開，由於用力過猛，以至於張昊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少來這一套！你當我是一條狗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算是條狗，也是有尊嚴的。不用你幫忙了，我受不起你的人情。告訴你吧，我爸等不及了，他踩在凳子上，自己去換，結果排氣扇沒換好，反而不小心把手指割傷了。幸虧傷口淺，沒有大問題。我算是看透了你，以後你也再別來煩我。”江雨說完就站起來往外走。

    我跟丁鵬趕緊追了過去。丁鵬跑到江雨的前麵，開始打躬作揖：“嫂子，真對不起，小弟剛才深刻反省，也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小弟隻想到公司實在離不開張昊這個全能的人才，沒有考慮到你和張昊的感受，小弟在這裏向你賠罪了。

    請你不要生張昊的氣好嗎？你不能因為小弟的錯誤去懲罰他呀，否則對他太不公平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現在就開車去你父母家把排氣扇換好，請他們原諒我的不是。

    我保證明天就讓張昊休息，陪你去選手機，一天不夠的話，後天讓他接著陪你。你看中想要的東西，隻管買；你喜歡什麽好吃的，盡管吃；讓張昊幫你付賬。他要是有片刻的猶豫，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在他每月的工資裏扣。

    你不是說每年的春節前大掃除很累人嗎？過年前我保證跟張昊一起去幫你父母打掃……這些年你為了支持張昊，付出了很多，我都在心裏記著呢，可惜公司還在初創階段，境況還不是很好，等將來賺到錢了，我一定掏腰包請你們全世界豪華遊，歐洲、非洲、美洲、祖國各地，玩過遍。我說到做到，食言是小狗。”

    丁鵬在江雨麵前又是賣萌，又是扮可憐，還許下了一個個承諾，終於說通了她。

    江雨的氣消了，還不忘表明自己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吧？你們要為自己的理想奮鬥，我一開始就支持的。如果張昊實在過分，我也不至於跑到他的辦公室來發火。”

    丁鵬連忙表示同意江雨的說法：“對對對，是是是。我明白的。”

    江雨被丁鵬低聲下氣的模樣逗樂了，她抿著嘴，幾乎笑起來。“我就是看不慣他躲躲閃閃，東拉西扯找借口的做法。他要是直接跟我說清楚，我能像剛才那麽生氣嗎？”

    丁鵬繼續附和：“那是，你說到點子上了。我會提醒張昊注意的，態度一定要端正。”

    最後丁鵬跟張昊一起去江雨父母家換了排氣扇。江雨的父親，則因為自己劃傷了手指，怪罪張昊，自始至終黑著臉，丁鵬上前跟他打招呼，他從喉嚨裏“哼”了一聲，就指揮丁鵬和張昊去為他幹活。換好排氣扇後，江教授說口渴想吃西瓜，丁鵬和張昊衝到超市買來西瓜後，他卻說紅心西瓜不好吃，他要吃黃心的，把丁鵬和張昊支使得團團轉。後來丁鵬後來跟我提起這件事，不停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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