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剛剛搬了房子。丁鵬和張昊下班後要去幫大孫組裝新買的家具，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我一個人在公司加班，快到九點，才把手頭的工作完成。這時我感到肚子餓了，便拿出一杯方便麵，撕開包裝，把湯料包倒進去，衝上開水，蓋好蓋子，然後坐在電腦前等我的泡麵。

    這時電話響了。

    “小妹啊。”電話那頭傳來章伯伯那很具特色的略帶沙啞的聲音。我的精神為之一振。直覺告訴我，機會來了。

    “章伯伯，您好！近來忙嗎？”

    “還好，還好，馬馬虎虎。”章伯伯還是慣常的不慌不忙的語氣。

    “你怎麽樣啊？”他也問起我。

    我怎麽樣？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可是我不能告訴他我的處境，否則誰還有信心跟我們做生意？

    “一般般。”我回答說，盡量不讓自己聽起來很沮喪。

    “章伯伯，近來生意怎麽樣？”

    “這麽說吧，”章伯伯已經預料到接下來我想說什麽，所以他直接進入主題，“要是其他人的東西呢，我就懶得去推了。推一個全新的產品，費時費力，還有可能不討好。不過小妹你公司生產的東西，情況就不同了。你們的牙膏我和家人都在用，還真的很不錯。”

    “太好了！”我在電話裏幾乎喊起來。狂喜之後，我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那您會向我們進點貨吧？”

    章伯伯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你稍等一下，有電話進來，我先接一下，回頭再打給你。”

    我連連點頭：“好的，好的，沒問題，我等著。”

    我放下電話，再次回到電腦麵前，右手竟因為顫抖而拿不住鼠標。

    沒過多久章伯伯又打電話過來。當手機屏幕上耀眼地顯示著“章伯伯”三個字時，我的心快要調到喉嚨裏來了。

    “章伯伯，謝謝您這麽快就回複我。”不等他開口，我就迫不及待地說。

    “嗯……我先要點貨，然後看銷售的效果再說吧。今天我們先合計一下，明天我再把具體數量告訴你。”章伯伯永遠不慌不忙。也難怪，主動權掌握在他手裏，他還慌什麽。

    “謝謝您，章伯伯。您真是個大好人，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顧不得肉麻不肉麻了，直接稱他為救命恩人。

    章伯伯繼續嗬嗬笑著：“小妹啊，你先別高興，你又欠我一頓飯呢。”

    “這事好辦！欠您多少頓飯我都樂意，請您把請吃飯的機會全部交給我吧！”

    章伯伯掛了電話後，我的心還在砰砰地跳。我們在實現夢想的旅途上，已經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最艱難的日子，應該已經過去了吧，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我必須把章伯伯打算向我們要貨的好消息告訴丁鵬和張昊，而且我還不能隻在電話裏告訴他們，我必須當麵向他們宣布這個大好消息，我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大孫的出租屋離工廠也就步行二十多分鍾的距離，我一路猛跑，沒過多久就到了。

    丁鵬正跟張昊和大孫蹲在地上組裝從宜家買來的衣櫃，見我臉色蒼白，氣喘籲籲，還以為出了什麽事，他們幾個同時神情緊張地看著我。丁鵬扔下手中的螺絲批，站起來，睜大眼問我：“怎麽啦？出了什麽事了？”

    “是，是有點事。”我並不是有意嚇他，隻不過我跑得太快，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他們三人同時“啊”了一聲。張昊急忙追問：“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快說呀。”

    “是這樣的，”我還在大口喘氣，“章伯伯，章伯伯同意經銷我們的牙膏。”

    “真的嗎？”張昊同樣興奮地把手中的螺絲批扔到地上。

    “真的，他剛剛打電話給我，今晚他要合計一下，明天會把具體數量報給我。根據我以往的經驗，章伯伯訂貨的數量不會太小。”

    “太好了！”大孫對著空中揮了一拳。

    這時的張昊，已經迫不及待地從褲兜裏拿出手機給江雨發短信，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她。

    丁鵬反而對著我拉下臉來：“那你剛才是要故意嚇我呢？”

    “我怎麽嚇你了？我是跑得太快好不好？你自己亂聯想，還怪我。”

    “哈哈。”他突然高興地跳了起來，一把將我抱住轉了幾個圈，弄得我尷尬不已。

    跟我一樣，丁鵬對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不敢輕易相信。過了一會兒，他又神經兮兮地湊到我麵前問：“翠西，你確定章伯伯願意經銷我們的產品？”

    “是啊。還是他首先打電話給我的。”

    “他不是使用過了後，說我們的牙膏有點苦味，口感不好？”

    “那是以前，他最初的判斷。他說他和家人一直在用，感覺非常好。所以他就改變看法了吧。”

    “太好了！相比他的訂單，他對產品的肯定更讓我開心。”

    堅持就是勝利。我們鍥而不舍地敲了九十九扇門，沒有一個人願意給我們開門。就在我們幾乎絕望之際，未曾料到的是，接下來的一扇門原來是虛掩著的，我們輕輕一推，大門忽然就打開了。門後麵站著的，就是我們的第一個客戶章伯伯。

    守得雲開見日出也好，柳暗花明又一村也好，有了章伯伯的肯定和支持，我們更加堅定了信心，終有一天，我們會看著印著自己品牌名字的產品，出現在全國各地超市的貨架上，出現在家家戶戶的洗漱台上。

    接下來，外省的三個客人，琳達、李軍和方老板，也表現願意跟我們合作，經銷我們的產品。

    對章伯伯的第一批貨，我們格外小心，每個環節都仔細檢查，再三確認，生怕出問題。

    送貨那天，天氣奇熱。裝好車後，張昊來來回回地檢查了三遍，丁鵬檢查了兩遍，我自己也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當送貨的李司機把貨車的後廂門關上時，丁鵬又不放心了，他再次跳到車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才放行。

    李司機剛把車子發動起來，我跑過去遞給他幾瓶礦泉水：“師傅，天氣這麽熱，請記得多喝水，以防中暑。車裏的貨，就拜托您了。”

    李司機似乎也看出我的不安，他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對我說：“你放心吧，我做這一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來沒出過事。”

    這是我們推出自己的產品後，在本地發出的第一批貨。丁鵬、我、張昊、大孫，還有幾個丁鵬廠裏的老員工，都站在廠房門口，齊齊目送著送貨車慢慢開出廠區，直到消失不見。

    按理說，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說服了章伯伯這個有點規模的經銷商跟我們合作，我們在實現自己理想的旅途上，已經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我應該高興才是。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李司機把一車貨拉走後，我卻一直心慌慌的，坐立不安。剛好丁鵬和張昊從門口經過，我叫住他倆：

    “我的左眼皮一直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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