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趁早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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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她眼前這小丫頭,雖不算那孟氏的正經徒弟,可卻疼寵得緊,孟氏那性子……
唉……這妤兒也真是的!看上誰不好,偏生要看上她的夫家!
“夫人?”見她久久不語,蘇鸞輕喚一聲。
梁氏回了神:“嗯?”
蘇鸞見她眉間似有愁緒,輕聲道:“夫人,要不您來我這兒坐坐吧,我煮茶的手藝雖不精,倒也還過得去。”
梁氏笑著擺了擺手:“不必了,本就是路過來看看,府裏還有事兒,我這就得回去了。”
“這樣啊,那鸞兒就不留夫人了,您慢行……”見她無意,蘇鸞自然不強留。
將梁氏這尊大佛扶上了馬車,蘇鸞皺了皺眉,心裏頭奇怪道,這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身金貴的知縣夫人大老遠的跑這兒來,也不知是順了哪門子的路?!
一路上,梁氏這心裏頭就像是壓了塊石頭,悶得她喘不過氣。
自家女兒那心性她還是知道的,那丫頭雖看著是個軟性子,可這骨子裏執拗的很。看來,她得找人好好看著她了,這親事也得提上日程,需早早斷了她的心思才好!
沈妤這廂還不知自家母親已變了卦。她正坐在窗前,手上捏著穿了金線的繡花枕,唇角抿著笑,正滿心歡喜的繡著手裏頭的荷包。
“小姐,夫人過來了!”臘梅低低在她耳邊稟道。
沈妤一愣,忙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提著裙角迎了出去:“娘親!”
梁氏看著她眉眼含羞的模樣,就知道這丫頭是等著她呢。
“妤兒,你跟娘進來,娘有話跟你說。”梁氏語氣沉沉,眉間愁緒萬千。
沈妤心中忐忑,隨著她進了屋子,母女二人坐在榻上。半晌,梁氏開口道:“妤兒,那人我打聽過了,娘親不同意。”
沈妤身子一顫,瞬間紅了眼眶:“娘……”
“你聽娘說,他已經娶了妻,而且他心思不在你身上,就算你嫁給他,他也不會疼惜你!娘會給你找一門好親事,這心思,你就趁早斷了吧!”梁氏平日裏雖疼她,可這種事兒卻是由不得她胡鬧的。
沈妤見她娘話裏話外沒留一分商量的餘地,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垂下頭,抿著唇,乖巧的應道:“我知道了娘。”
梁氏見她那落寞的模樣,不忍再多苛責,隻搖搖頭,留她一個人獨自垂淚。
沈妤手指緊緊的攥著,指節發白,就如她自己所說的,她知道了。可這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兒,能不能釋然又是另一回事兒。
他那樣的人,就算她不能如願嫁給他,也斷不能讓那個登不上台麵的小丫頭霸著他,糟踐了他。
一念貪,一念嗔,一念癡,愛而不得卻又偏執著不肯放下,終究是罪過。而這罪過會在日後害人又害己。
出了正月,天亮的越來越早,院子前頭的樺川河也融了冰,漾著快活的漣漪。凍了一冬的土地也開始鬆動,手腳勤快的人家早早牽著耕牛下田鬆土。
蘇鸞盯著那院子裏頭的小菜園已有些時日了,眼巴巴的盼著,終於熬到這初春時候。吃罷早飯,她樂顛顛的挽了袖子,提著鋤頭,迫不及待的開始給那小菜園翻起了土。
凍土雖化了,可到底還結著硬塊。她嘿咻嘿咻的揮著鋤頭,半晌才將將規整出一小塊地來。
唐明琲一早牽著踏雪去河邊刷洗,這時正好回來,絳紫色的袍子上明一塊暗一塊,都是踏雪甩的水痕。
聽著響動,他把踏雪拴在院門前,抬腳進了院子。
門一推開,就見小丫頭哼哧哼哧的費力揮著鋤頭,一下一下的墾著地,額頭上溢滿了細細的汗珠,小臉兒熱得紅撲撲的,額前的碎發也不聽話的粘在臉上。
聽見腳步聲,她停了手,抬頭看見他,揮了揮小爪子:“回來這麽快?”
唐明琲“嗯”了一聲,皺著眉走近,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兒。蘇鸞一驚,生怕這人又不知羞的逗弄她,忙不迭的往回縮,卻被冷聲凶了句:“別亂動!”
蘇鸞委屈巴巴的由著他扒開掌心,隻見那原本粉嘟嘟的手掌心此時泛著紅,指肚因著用力過猛,有些發白,甚至隱隱看見一小點水泡的痕跡。
唐明琲又好氣又好笑:“你是傻子嗎,磨得起泡了都不知道?!”
蘇鸞掙開他的手,捧著自己的小爪子看了看。
嗯……好像是起了一丟丟的小水泡……
蘇鸞按了按指肚,沒感覺多疼,心裏自然沒多在意:“哎呀,沒事兒沒事兒,你看我馬上就弄好了。”
唐明琲一聽沉了臉,凶巴巴道:“給我!”
“啊?”蘇鸞顯然沒懂,眼前這男人要的是什麽。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手裏頭的鋤頭“唰”的就易了主。
蘇鸞忙伸手過去搶,還一臉嫌棄道:“唉!你別動!我馬上就弄好了!”
“我幫你弄。”男人的口氣不容置喙。
蘇鸞看了他一眼,心想,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就你那吃穿用度,一看就是個貴公子,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種。這是農活!農活知道不,少爺!
見他慢條斯理的挽著袖子,蘇鸞一臉懷疑:“你會弄嗎?”
唐明琲掀了她一眼,沒吱聲,隨後便揮起了鋤頭,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了他不僅會,還做的很好!
蘇鸞看著那結塊的泥土被他一下一下的翻開,搗碎,漏出濕潤暗色的裏層。他動作麻利,鋤頭揮的得心應手,很快就將這一小片菜園子鬆了個遍。
蘇鸞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活兒有人替她做了,她自然也得表示表示。於是蘇鸞拿著汗巾,端著茶候在一邊兒。見他停了手,忙狗腿的湊上前去。
唐明琲見她過來,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等著她。她伸手把茶杯遞給他,他搖搖頭,理直氣壯的要求道:“我手很髒,你喂我。”
蘇鸞無奈,隻好舉起胳膊,小心翼翼的將茶杯湊到他嘴邊。
唐明琲故意似的,下頜微微抬著,蘇鸞身量沒開,將將夠到他嘴邊,隻好點著腳,再湊過去一點兒。小小的身子搖搖晃晃的,一個不穩便跌進他懷裏。
那人便像偷了腥的貓似的,低低的笑開來。
蘇鸞有些惱,收回手,瞪著他凶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不喝就算了!”
“我渴了……”他收了笑,聲音低低的,裏頭還透著那麽一丁點的可憐。
蘇鸞噘著嘴,賭氣道:“你低一點兒!”
男人聽話的彎下腰,湊到她眼前,蘇鸞紅著臉往後躲了躲,才將手裏的茶水喂到他嘴邊。
他就著她的手,小口小口的喝著,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
茶水見了底,蘇鸞問他:“還要嗎?”
唐明琲看她紅撲撲的小臉兒:“不要了,幫我擦擦汗吧!”說著又湊了過去,蘇鸞捏著手帕,覺得自己就是自作自受來著!沒事兒瞎獻什麽殷勤啊!這不是擺明了把自個兒這隻小肥羊往這大灰狼的嘴裏頭塞嗎!
她拿著被她捏的皺巴巴的汗巾,一下一下的沾在他的臉上。唐明琲眼角染笑,眸子裏帶著一絲戲謔。
蘇鸞覺得這男人的眼神實在太犯規了!一個大男人,眼神那麽撩做什麽?!就在她臉頰越來越紅,眼看著就要原地爆炸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扣門聲。
蘇鸞忙扔下汗巾,想著,一定是老天爺看不過去了,派了天使來救她!
“來了來了!”她腳步匆匆,逃似的跑去應門。
門一拉開,蘇鸞一愣:“石頭,你怎麽過來了?”
石頭是濟世堂的藥童,當初她第一次去賣山參,他還愛答不理的差點兒把她轟出去。後來幾年,蘇鸞去得勤了,兩人自然也就熟悉起來了。
說起來,她已有兩年沒過去送過藥材了。一是因著她有了正經兒營生,不大上山了。二是因著這近邊兒的藥材都被她采的差不多了,若是再要采那好的,就要往深山裏頭走了。深山啊,那是野獸的老窩啊!她雖然愛財,可是更惜命。
石頭看見她,一臉焦急:“鸞妹子,你手裏頭可還有老山參?”
蘇鸞搖搖頭,她之前被那林家盯著,手裏頭哪敢留存貨,這一晃成親數月,她還沒尋得空閑上山呢。
“鸞妹子,師傅家的小娘子生產虧了身子,等著這人參吊命,你能走一趟嗎?”石頭眼神灼灼,裏頭滿是懇求。
蘇鸞知道那小娘子,模樣柔柔弱弱的,笑起來還有兩個梨渦,遇見她會輕聲喊她鸞妹妹,還送她香包。
朱掌櫃就那一個寶貝女兒。如今怕是實在沒了法子,要不然,也不至於求到她頭上。可這野山參,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你也知道這山參,我不敢說肯定能尋到,隻能盡力而為,今日這時候不好上山了,明日一早我便去,你也再去旁家問問……”
石頭點著頭,紅著眼,勉強的勾勾嘴角,扯出來個並不怎麽好看的笑:“妹子應了就行,你不知道,這段日子師傅都尋遍了。冬天那會兒,咱們鎮子的幾個采藥人遇了熊,已經好些日子沒人來送藥材了。這托人去城裏尋,怕也需得十日,如今家裏頭的山參最多再挺三日,實在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