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孽緣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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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頭皺著眉,麵色不太好看,一番猶豫過後還是開口勸道:“妹子,避子湯這東西傷身子……你這剛成親還沒個娃娃……怎好……怎好喝這種東西……”
    蘇鸞低著頭,身影單薄纖細,露出一節白皙的脖頸。他的好意她心領了。她與唐明琲之間已經有太多意外,在理清關係之前,斷然不能再亂上加亂了。
    “石頭大哥,我知道你為我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幫我抓藥吧!”她抬起眸子,朝他溫和一笑。
    “你……唉……”石頭無奈,最終隻歎了口氣,轉身拉開藥匣子,埋頭給她配藥。
    林鶯鶯此時離他們不過隔著一道屏風,自然把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了去。想著前幾日在山裏,她受的羞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來。
    就在這時,任一慈拿著銀針朝一旁的內間走了過去,餘光正好落在她身上,見她站在原地半晌不動,開口道:“林娘子怎麽站在這兒了?”
    林鶯鶯一頓,抬手扶了扶額角,頗虛弱的說了句:“剛才起的急了,一時有點暈。”
    任一慈皺著眉,眯著眼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提醒道:“林娘子這身孕,前三個月還是小心些為好。”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外頭的蘇鸞聽得一清二楚。
    她一愣,朝那屏風後頭望過去,正巧與那出來的林鶯鶯四目相對。
    蘇鸞錯開眼,仿佛隻是看見一個陌生人似的,顯然根本沒想理會她。
    林鶯鶯哼笑一聲,將眼前人之前的警告全都拋在了腦後,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二妹妹,真巧!我們姐妹倆可真是有緣!”
    蘇鸞眸子一沉,不耐道:“是啊,孽緣匪淺!”
    林鶯鶯一哽,冷笑一聲,奚落道:“擺那一臉金貴的模樣給誰看啊!還真以為自己攀上高枝了?!人家好歹是京都出來的大戶公子,就算逼著人家成了親又怎麽樣?!真當自個兒能登堂入室啦?你呀!說到底就是個外室!虧你還知道來抓避子湯,還挺識相!”
    “我說林娘子,鸞妹子好歹與你是姐妹,你這話說的未免太不中聽了吧!”石頭皺著眉,氣勢洶洶的開口道。
    林鶯鶯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喲,還鸞妹子!石頭兄弟,我這二妹妹與你什麽關係啊,也值得你為她抱不平?!”
    “你少在這紅口白牙的說三道四!我不過是看不慣你欺負人罷了!”
    林鶯鶯輕笑一聲,譏誚出聲:“我不過說兩句實話,怎的就成了欺負人了!我的好妹妹,你說我哪裏欺負你了呀?!”
    蘇鸞隻淡淡看了她一眼,提著抓好的藥材走到她身邊,輕輕在她耳邊道了句:“林鶯鶯,還記得上次我在山上說過什麽嗎?”
    “你……你想做什麽?!”林鶯鶯臉色一變,朝後退了一步。
    “我啊……”蘇鸞陰沉沉的在她耳邊道了句,“想幫你看看你這肚子裏頭的孩子究竟是姓安還是姓包!”
    “林鶯鶯,安分點兒!別在我眼前晃,不然我哪天一個心情不好,就容易說漏了嘴!”
    說罷,朝身後的石頭道:“石頭大哥,多謝了,我就先告辭了!”
    林鶯鶯看著她的背影,咬牙切齒的罵了句:“小賤蹄子!”
    石頭見她的模樣,嗤笑一聲:“林娘子,這有身子的人得多給孩子積點口德!”
    林鶯鶯翻了白眼,扔下一句“多管閑事”,扭著腰身出了門。
    與外堂隻有一簾之隔的內間,任一慈正在為一個年輕公子施針,隱約聽見那公子問了一句:“方才來的可是小江村的鸞夫人?”
    裏頭的小藥童看了任一慈一眼,見他沒應聲,朝那公子點點頭。
    那公子身子一頓,追問了句:“抓的是避子湯?!”
    “方才石頭哥是那麽說的!”小藥童低頭應了句。
    轉眼過了半月,入了夏,外頭蟬鳴陣陣。唐明琲就跟消失了似的,連個音信都沒有。
    蘇鸞心裏頭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麽重要的物什似的。連著幾日吃不下飯,睡不安穩,本就不大的小臉生生又瘦了一圈。
    她想,她大概是苦夏了。
    薛知易派了三禾來接她,說是尹涼公子有請,蘇鸞雖沒心情,可是還有職業道德硬撐著。
    馬車行的快,晃得蘇鸞有些頭暈。下車一個不穩,差點摔了去。尹涼迎出來,伸手想扶她,卻被她側身避開。他麵色一僵,轉瞬便又恢複成那副溫潤有禮的模樣,隻是那眼睛裏頭,隱隱有些藏也藏不住的情緒。
    他盯著她尖尖的下巴,略顯蒼白的臉,關切道:“先生可是過得不好?”
    蘇鸞退開一步,略帶疏離道:“勞公子記掛,妾身過得很好。”
    很好,好到要喝避子湯,好到瘦得弱不禁風,好到臉色蒼白眼底鴉青?!
    尹涼手指攏著袖口,指節發白,這些話他沒資格問出口,所以他除了壓抑自己的感情以外,什麽也做不了。
    薛知易站在門口,搖著把象牙折扇,目光落在尹涼身上,輕笑一聲。
    尹涼請她來,著實是有正事。說是那假鳳虛凰的戲目排演好了,想請她去錦官城看上一看。
    蘇鸞想也沒想,一口回絕:“我相信尹公子,妾身身份不便,就不去了。”
    尹涼蹙著眉:“先生是在顧慮……”
    “尹公子!”蘇鸞一口打斷,“上次妾身隨公子同去,一是因著那戲本子,二是因著妾身的夫君在錦官城。”
    “在下明白,既然先生不便,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尹涼拱手與她作別,笑容清淺,可一轉身,嘴角便落了下去。
    薛知易眯著眼看著她:“我說你這斬桃花的功夫倒是利落得很,什麽時候教教我?”
    蘇鸞斜斜的睨了他一眼:“等你有桃花了再說吧!”
    薛知易:“……”
    即便遭遇了她的會心一擊,臨走的時候薛知易還是賤嗖嗖的塞給了她一籃子石榴,說是番邦過來的,滋味甚好。
    蘇鸞接過來,頗溫婉的朝他行了個婦人禮:“妾身謝過薛掌櫃!”
    薛知易一臉踩了狗屎的表情:“姑奶奶,你好好說話行嗎?”
    蘇鸞朝他翻了白眼:“我謝謝你啊!”
    回了家,她將那籃子裏頭的石榴撿出來掂了掂,個頭大還挺大!
    番石榴的皮薄,她使巧勁一掰,便裂開成了兩瓣。裏頭顆粒飽滿,晶瑩剔透的像紅寶石似的。
    她扔進嘴裏幾顆嚐了嚐,嗯,是挺甜。可是再甜,也甜不進心裏頭。她歎了口氣,坐在藤架下頭望天發呆。
    “別攔著我!我就不信!找不著那個小騷貨……”
    隻聽外頭一陣哭嚎聲由遠及近,隨後便是急切的叫門聲,或許說砸門聲更貼切。
    “有人在沒!快開門!我知道你在家,別躲在裏頭不吭聲!”安氏揮著拳頭,砰砰的捶門,那架勢,顯然是把她這門當成那衙門口的鳴冤鼓了。
    一旁的張家嬸子看不過眼,上前拉了她的胳膊:“我說安家嫂子,你這是幹啥,那鸞丫頭早就和林家斷了關係,這事兒你要找,也找不到人家身上啊!”
    安氏氣得燒紅了眼,哪裏還管那些,胳膊一揮,嚎道:“我幹啥!我就看看那下賤貨在不在這!林家的,你給開門!”
    就在她揮著拳頭準備再次砸上去的時候,門被拉開了,蘇鸞蹙著眉看著她,眼神裏頭帶著股涼意:“安家嬸子這是來找我?不知道有何貴幹?”
    安氏見她這幅姿態,收了拳頭,橫眉豎眼的朝她問道:“我問你,你林鶯鶯可躲在你這兒?!”
    “她不好好在家養身子,躲在我這兒作甚?!”
    提起養身子,那安氏更是怒火攻心,氣血翻湧,渾身發抖,嘴上呼哧呼哧的吼著:“身子!身子!那個騷浪貨!看老娘不把她,不把她……”
    說著竟兩眼一翻,砰的倒在地上。
    身後頭看熱鬧的人見出了事,忙七手八腳的將人抬到了樹根兒底下的陰涼處,又是扇風又是捏人中,折騰了好一會兒,人才醒過來。
    這醒過來之後,就是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哭嚎。
    “真是冤孽啊!安家嫂子,你看開點兒……”
    “是啊,那林鶯鶯能一個有身子的,能跑多遠!”
    “要說這林家大丫頭,也是個沒良心的,這安家待她跟寶似的,竟還在外頭偷人!”
    “誰說不是呢!唉……苦了安氏了……”
    ……
    蘇鸞聽了幾句,隱約猜到大概是這林鶯鶯偷人被逮著了,但是轉念一想,雖然這人腦子不夠用,不過也不是個傻的,不至於懷著身子還出去亂來。
    她拉過一邊兒的張家嬸子問道:“嬸子,這是出了什麽事兒了?”
    “哎喲!你說你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大事兒連個聲都沒聽著?”
    張家嬸子見她搖搖頭,壓低了聲音小聲道:“還不是林鶯鶯那小蹄子,前幾日說是懷了身子,安家兩口子一聽啊,高興得在宗祠裏頭燒香又磕頭的。誰知道,那肚子裏頭裝的是野種!”
    “野種?”蘇鸞佯裝不知道,一臉疑惑,“怎麽可能呢?”
    “嗬,有什麽不可能的!”張家嬸子嗤笑一聲,拖著長音道,“那林鶯鶯可能耐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