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你想怎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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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臉”這種事兒,當然是越快越好。
    晚飯過後沒多久,某人就鬼鬼祟祟地摸進了落桐居貞婦的臥房。
    說好的“這個女人不能要了”呢?
    鄭嫻兒正在燈下繡著一幅風景,聽見有人進來,她頭也不抬:“熱水放那兒就行。你下去歇著吧,以後晚間都不必來守夜了。”
    “我下去歇著了,誰來服侍你?”樓闕輕笑出聲。
    鄭嫻兒嚇了一大跳,忙扯過一匹素絹來罩住了繡架,然後才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你瘋了!來這麽早,是生怕沒人撞見嗎?!”
    樓闕臉色一沉:“這就是你對待你男人的態度?”
    鄭嫻兒一拍椅子,冷下臉來:“誰是我男人?我男人早死了!”
    樓闕本來隻是想逗她一下,此刻見她動了真怒,他在後悔之餘,心裏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悶氣。
    於是,他不顧鄭嫻兒的抗拒,按著她的兩肩狠狠地將她壓到了床上:“你是說三哥?名分上他倒是你男人不假,可惜他福薄命短,到死也沒嚐過你這磨人心要人命的小東西是什麽滋味!”
    鄭嫻兒被他揉搓得暈暈乎乎,嘴上猶自不肯服軟:“唔,說不定在夢裏……”
    這時,房門忽然“哐啷”響了一聲,小枝提著一隻大錫壺啪嗒啪嗒地走了進來:“你要的水來了!”
    鄭嫻兒吃了一驚,一腳把樓闕踹到床角,扯起被子便罩了上去。
    “怎麽睡了?”小枝皺了皺眉,一臉疑惑。
    鄭嫻兒從帳子裏鑽了出來,整整衣衫笑道:“沒睡。夜裏涼,我添件衣裳。——水放下吧,你不必再過來了!”
    “鬼鬼祟祟的!”小枝狐疑地向帳中看了一眼,嘀嘀咕咕地走了出去。
    鄭嫻兒閂上房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回來抱怨道:“我叫你不要這麽早……”
    話未說完,她忽然驚呼一聲,飛撲回來:“你在幹什麽!”
    原來樓闕不知何時已下了床,正站在繡架前觀賞著那幅即將完工的作品,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鄭嫻兒忙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匹素絹,手忙腳亂地往繡架上罩。
    樓闕抓住她的手,奪下素絹扔到一旁,笑了:“我隻不過隨便看看,你慌什麽?”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慌了?我隻是怕你不小心弄髒了我的繡品而已!”鄭嫻兒氣勢洶洶地瞪著他,擺出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架勢來。
    “隻是這樣?”樓闕挑眉。
    “當然……”鄭嫻兒架勢很夠,底氣不足。
    樓闕笑眯眯地在繡架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強按著鄭嫻兒坐在他的腿上,一邊狂吃豆腐一邊笑問:“你繡的是咱們府裏的園子吧?這東西可不能拿出去賣,否則你的身份豈不是暴露了?”
    “我自己繡著玩不行嗎?”鄭嫻兒有氣無力地癱在他的懷裏,苦兮兮的。
    “行。”樓闕低頭吮著她的耳朵,帶著笑意道。
    鄭嫻兒心慌意亂,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滾燙了起來。
    她伸出雙臂纏住樓闕的腰,故意急促地喘著粗氣,軟綿綿地道:“一副刺繡有什麽好看的?這會兒軟玉溫香抱滿懷,虧你還有心思看這個!”
    樓闕立刻接道:“就是因為此刻軟玉溫香抱滿懷,我才更有心思欣賞這個——嫻兒,你這繡的風景雖美,沒有題詞卻不免美中不足。不如就把那幾句曲詞繡上去如何?”
    “哪幾句曲詞?”鄭嫻兒的心裏警鍾大響。
    樓闕在她耳邊啞聲念道:“我這裏軟玉溫香抱滿懷,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間花弄色。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
    鄭嫻兒的耳朵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了,麵上猶自強作鎮定:“你念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我這繡的是風景!”
    “我念的也是風景。”樓闕一邊說話,一邊悄摸摸地解開了她的衣帶。
    此刻鄭嫻兒隻想快點把他的注意力從刺繡上引開,於是也顧不上同他爭辯就胡亂答應了下來:“好,明天我就給你繡上去!”
    “不行,現在就繡!我抱著你,你繡!”樓闕不容抗拒地命令道。
    鄭嫻兒惱了,立時便要掙紮起身:“我偏不繡!沒見過你這麽不講理的!”
    樓闕緊緊箍住她的腰身,從容笑道:“我聽說綴錦閣的老東家準備舉家遷回原籍,正要把店麵盤出去?”
    “你打聽這個做什麽?”鄭嫻兒的語氣立時就軟了。
    樓闕用下巴蹭著她的後頸,輕笑:“你惦記綴錦閣挺久了吧?可惜我大周悠悠數百年,從未有過女子出門做生意的先例。就算你這些年已攢下了足夠的銀錢,那老東家也斷無可能把店麵盤給你。”
    這是事實。鄭嫻兒想到此處,便覺得胸口憋氣得難受:“我隻是喜歡綴錦閣,我覺得我能做好!憑什麽隻因為我是女的,那老東西就連我的麵都不肯見,還變著法子奚落我……”
    “我可以幫你出麵。”樓闕打斷了她的抱怨。
    鄭嫻兒忍不住轉過臉來看他。
    樓闕趁機把她的身子轉了過來,引著她張開腿坐在他的腰上,笑眯眯地摟緊了:“我幫你出麵盤下綴錦閣,幫你保密,並且絕不幹涉你做任何事,如何?”
    鄭嫻兒定定地看著他,心中已經蠢蠢欲動。
    樓闕迎著她的目光,態度很真誠:“我知道你想爭這口氣,可是嫻兒,咱們得一步一步來。”
    鄭嫻兒咬咬牙,點了點頭:“就這麽辦!不過,我該怎麽謝你?”
    “你說呢?”樓闕的手上勾著她的衣帶,笑得很奸詐。
    鄭嫻兒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衣衫早已被他解得七零八落,連抹胸都被扯開了。
    “這樣啊……”她勾唇一笑,禮尚往來地把他的衣裳也扒了個亂七八糟。
    這事兒,反正誰也不吃虧。——這一點她很看得開。
    誰知樓闕忽然輕聲一笑,一手抱著她,一手搬起椅子轉了個方向,重新保持原來的姿勢坐了下去。
    於是,剛剛已經被鄭嫻兒忘到了腦後的那副繡品又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樓闕輕笑:“現在,開始繡吧!”
    合著他還沒忘記這茬呢!
    鄭嫻兒立刻臊得渾身都紅了。
    見她遲遲不動,樓闕不禁有些疑惑:“怎麽,你不喜歡這樣?要不我再轉回去,看著你繡?”
    “還是不要了!”鄭嫻兒慌忙反對。
    開玩笑嘛!那樣的東西,讓他看著繡……
    饒是她的臉皮厚比城牆,這會兒也覺得自己可以先死一死了。
    誰知樓闕偏偏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長舒一口氣笑道:“不要就好,我也不喜歡轉過去。——那個姿勢,夠不著底。”
    “樓桐階!”鄭嫻兒覺得自己快瘋了。
    樓闕抱著她的腰輕輕地挪動了幾下,對準某個合適的位置緩緩放下,啞聲笑了:“你看,這樣就夠得著了。”
    經過這幾下折騰,鄭嫻兒的骨頭已經軟得隻想癱下去,手裏捏著繡線,卻怎麽也穿不進針鼻兒。
    “怎麽還不動?”樓闕似是有些不滿地問了一聲。
    鄭嫻兒下意識地扭了扭腰。
    樓闕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是在問你,怎麽還不繡?”
    鄭嫻兒臊得無地自容,恨不得一繡針紮死自己。
    好容易把針紉上了,鄭嫻兒艱難地俯下身去湊近了繡架。樓闕偏偏在這時候壞心眼地動了起來,口中還故意喘籲籲地念道:“‘我這裏暖玉溫香……抱滿懷’……先繡一個‘我’字,不會錯吧?”
    鄭嫻兒忍不住嬌呼連連,身子顫個不住:“饒了我……饒了我吧,這個……太長了!”
    樓闕扶穩了她的後背,輕笑:“這才剛開始,你就要求饒?再說這個長度你先前不是挺喜歡的嗎?”
    鄭嫻兒假裝沒聽懂他話中的雙關之意,可憐兮兮地求饒道:“不行!那麽多字,怕是繡到天亮也繡不完!你會累死我的!”
    “是嗎?”樓闕似乎有些動搖。
    鄭嫻兒忙道:“是啊,你不知道刺繡是多磨人的東西!你就當疼我了,給我換一句吧!何況那什麽‘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也不應景——我那‘花心’也不是你‘拆’的啊!”
    “你說什麽?”樓闕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
    鄭嫻兒嚇得一顫,心中後悔不迭。
    好端端的,她提這個幹什麽?簡直蠢死了!
    意外的是,樓闕竟然沒有發怒。
    他僵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起來:“我以為那句曲詞隻是寫景的,想不到竟還有這樣的意思!可笑我自詡才子,竟還不如我的嫻兒博學善思,連這麽奇妙的東西都讀得明白!”
    鄭嫻兒不敢再輕易說話惹他生氣,隻好抱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扭動著腰肢。
    樓闕悶悶地笑了兩聲,又道:“我挺喜歡那兩句詞,不許改,就繡那個!你說‘花心’不是我‘拆’的,那我今後每天‘拆’一遍補償你如何?”
    鄭嫻兒滿心想說“不”,又怕惹惱了他,隻得委屈兮兮地“嗯”了一聲,咬著牙去繡她的字。
    從來沒有一個繡娘會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工作的:頭是暈的,眼睛是花的,手是抖的,身子是軟的,還要時不時忍受搖晃、撞擊、啃咬等等非人的折磨……實在是太辛苦了!
    這樣的“辛苦”,一直持續了近兩個時辰。
    鄭嫻兒剪斷最後一根繡線,雙臂往樓闕的肩膀上一搭,整個人癱成了一根分叉的熟麵條:“停下吧,我已經累死了!”
    “我也快要累死了!”樓闕啞著嗓子笑了一聲。
    話雖如此說,他卻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肯停下來,起身把那根水淋淋的熟麵條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回頭去看那刺繡的時候,樓闕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來,那兩行字繡得歪歪扭扭,針腳亂得不成樣子,放在那幅精美的園林圖上,實在可以說是大煞風景。
    桑榆縣第一繡娘桐君姑娘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樓闕穿了衣裳,笑眯眯地將繡幅取下來卷了,轉身便走。
    “喂,你回來!”他將到門口的時候,鄭嫻兒終於意識到不對了。
    “還有事?”樓闕回過頭來笑問。
    鄭嫻兒掙紮了幾下都沒能爬起來,隻好可憐兮兮地躺在床沿上看著他:“你要走嗎?”
    樓闕點點頭,戀戀不舍地看著她:“再不走天就亮了。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明晚我還會來的。”
    “你走你的,那幅刺繡給我留下!”鄭嫻兒急得都快哭了。
    樓闕一臉無辜:“你都按我的要求在上麵題了字,難道不是送給我了?我知道你還差一點點沒有繡完,不過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啊!”鄭嫻兒哀嚎著,雙手抓著床柱試圖掙紮起身。
    這時樓闕卻已經打開了門,帶著一臉滿足的微笑揚長而去,活像個趁夜潛入香閨糟蹋了人家黃花閨女的山大王。
    鄭嫻兒聽著他走遠了,知道無可挽回,隻好放棄了自己的起床大業,四仰八叉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活像個被山大王糟蹋了的黃花閨女。
    汗淋淋的臉上仿佛寫著兩個淒淒慘慘的大字:“絕望。”
    這一夜辛苦勞作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鄭嫻兒還賴在床上不肯起身。
    春杏從園子裏采了些花進來插在瓶裏,笑嘻嘻地道:“二房那邊又出笑話了,奶奶知不知道?”
    “怎麽了?”鄭嫻兒懶洋洋的。
    春杏的臉上掛著神秘兮兮的笑容:“聽說二爺跟二奶奶打架呢,屋子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二奶奶鬧得動了胎氣,天不亮就叫人請大夫去了!”
    鄭嫻兒聽到此處,心裏已經大概有數了。
    蘭香在旁聽得意猶未盡,忍不住追問:“好端端的為什麽又打架?是為了玉珠的事麽?”
    春杏笑道:“恐怕不是為了玉珠——我聽見人說,二奶奶話裏話外罵的都是陳四小姐呢!二爺那個脾性誰不知道?陳四小姐在他院子裏住了那麽多天,恐怕……”
    “事關人家姑娘的清白,這種話不要亂傳。”鄭嫻兒冷冷地道。
    春杏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嘿,清白!”蘭香嗤笑著,搖了搖頭。
    小枝進來看見鄭嫻兒還在賴床,立時來了氣:“昨天也不知是誰說要早起趕工的!我們一大早就趕著過來幫忙,你倒學會賴床了!桌上的素絹和繡線亂得一塌糊塗,你昨晚是在這兒幹什麽了?”
    鄭嫻兒的臉上紅了紅,隨後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煩意亂地坐了起來。
    大早晨的趕什麽工!繡什麽百壽圖!這會兒她身上還沒有力氣呢,都怪那個混蛋!
    折騰她一晚上還不算,最後還要把那幅繡品拿走……
    早知他會把繡品拿走,他又何必老老實實地任他擺布,把自己累成這副慘兮兮的模樣?
    昨晚,虧大了!
    ***
    那幅未完工的刺繡,這會兒正掛在聽鬆苑的臥室裏,那張巨大的梨木桌案的正上方。
    正對著床。
    樓家五公子背著手站在桌旁,目光在那幅刺繡上久久停留,竟是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這刺繡所展現的風景是他十分熟悉的,就是大花園裏荷花池那一帶的景致。
    池水中央停著一艘小小的畫舫,四周的帷幔掩得嚴嚴實實,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卻露出了一片衣角——確切地說,是一角腰帶。
    光天化日之下帷幔緊掩,衣衫卻隨意地丟棄在角落裏。這畫外之意,隻有經曆過這種事的人才會懂得。
    看樣子,那天畫舫中的荒唐事,她很喜歡呢!
    樓闕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起那女人昨晚慌裏慌張的樣子,樓闕就覺得好笑。
    他原本並沒有心思去細看她的繡品,可是她表現得太過於慌張了,反而激起了他的興趣。
    尤其是在她用被子將他罩住之後,他的心裏更是禁不住發癢:被子底下罩著的是她秘密的情郎,那素絹底下罩住的又是什麽呢?
    於是,他忍不住跑下床去揭開了她的秘密。事實證明,她果真不會讓他失望!
    這園林風景之中的旖旎情意,簡直令人骨酥神迷!
    再看看旁邊那兩句繡得歪歪扭扭的曲詞,想想昨晚那一場……
    樓闕不禁覺得自己的骨頭又軟了幾分。
    為怕失了分寸以致晚上丟臉,他慌忙收攝心神,又去細看那幅刺繡。
    誰知這一看之下,竟又讓他發現了新的趣處:池塘邊上一對鴛鴦,假山石下兩隻小犬,翠竹林中一對梅花鹿,涼亭簷角一雙白鶴……畫麵上所有的動物,竟然——全!都!在!幹!那!件!事!
    “哈哈哈……”樓闕用力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一把,大笑出聲。
    他的女人,真是個寶!
    她那顆小腦袋裏,成天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偶爾想想也罷了,她是怎麽做到一針一線地把那些東西繡出來的?
    繡這些東西的時候,她的臉上可有紅暈,手指可會發顫?她的小嘴可會不由自主地微微張開?她可會像他此刻一樣心蕩神馳,渾身都滾燙起來?興到濃時,她她那柔若無骨的纖手會不會不安分,會不會……
    樓闕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受不住,受不住!
    這一局他輸了!想到自己平時偷偷摸摸畫一兩幅春宮還要臉紅心跳地即刻燒掉,樓闕就覺得自己簡直弱爆了。
    配不上這樣優秀的女人。
    靠在軟榻上足足笑了半個多時辰之後,樓闕終於揉了揉自己笑得發酸的腮幫子,起身攤紙磨墨。
    所謂“禮尚往來”嘛!拿了她的東西,當然要還她一點什麽,才可以表現得不那麽像土匪。
    這樣想著,樓闕覺得自己的臉皮也漸漸地厚了起來。筆尖落紙,描繪出的竟然是她的容顏。
    螓首後仰,雙眼似睜非睜,兩頰上帶著異樣的潮紅,小嘴張開一個誘人的弧度,似乎正在發出媚惑人心的低吟——正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這麵容這神態,可以說畫得惟妙惟肖了。
    樓闕細細地欣賞了一番,自己覺得十分滿意。
    麵容畫好了,可是姿勢呢?
    她作出這種神情的時候,身子應該是什麽樣的姿態?
    她的腰肢柔韌,床笫之間又熱情奔放毫不忸怩,每每令他魂蕩神馳難以自製……所以到底是哪種姿勢的她最讓他念念不忘回味無窮?還有,這幅畫完成之後是要給她看的,所以他要把她畫作哪種姿勢,才能讓她露出那樣又羞又窘、又氣又惱的模樣?他要把她畫作哪種姿勢,才會讓她瞬間骨酥腿軟,露出小**本性在他懷中癱軟成一汪春水?
    樓闕眯起眼睛細細地回想著,隻覺得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是媚態十足,隨便哪個姿態都足夠令他著迷令他瘋狂。他實在想象不出,那小女人最羞於見到的是自己的哪種模樣?
    想象力匱乏的樓闕在腦海中把每一次歡愉的細節回想了一遍,甚至又把洞玄子三十六式逐一想象了一番,最後卻仍然不知道該如何落筆。
    畢竟這不是畫尋常的春宮。那女人的嘴巴毒得很,畫得不好是要被她嘲笑的!
    沉吟之間,樓闕已經帶著奇怪的笑容不知不覺地繞過了屏風,轉到後窗那裏去了。
    窗外是一處巴掌大的小園子,景致格外清幽,一角一落都自成天地,特別適合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如果她來看見了,一定會喜歡的吧?
    樓闕這樣想著,唇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這時,身後的臥房內忽然傳來了桌椅碰撞的輕響,隨後又是一聲壓抑的驚呼。
    樓闕一驚,慌忙轉過屏風,衝了進去:“站住!”
    一道人影慌慌張張地正要逃離,卻在門口被樓闕一把扯住了衣袖:“誰許你進來的?!”
    那人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一張俏生生的小臉上梨花帶雨。
    竟然是剛剛成了府中笑料的陳四小姐大駕光臨。
    樓闕臉色沉了一沉,下意識地往桌上瞟了一眼,果然看見那幅畫已經不見了。
    “拿來。”他冷著臉伸出了手。
    陳景真臉色慘白,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後背卻撞在了那半扇關著的門上。
    “桐階,”她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了聲音,“你要什麽?我沒有拿你的東西!”
    樓闕沒心思看她耍賴。
    他毫不客氣地把陳景真的胳膊扯了過來,伸手往她兩隻袖子裏摸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什麽。
    “我說了,沒有!”陳景真又羞又怕,眼中卻又似乎添了一點異樣的神采。
    樓闕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肩,把手伸進她的懷裏掏了幾下,果然摸出了一張折起來的紙:“這是什麽?”
    陳景真見抵賴不過,立時換了一副麵孔。
    她站直了身子,眯起眼睛迎上樓闕的目光:“不錯,我是偷了你的大作。——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畫的是落桐居三少奶奶吧?”
    樓闕的臉色陰沉得好像要滴下墨來。
    陳景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三少奶奶在我們麵前一向人模人樣的,要不是看到你這幅畫,我是做夢也想象不出她會露出那樣淫蕩的表情……”
    “閉嘴!”樓闕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陳景真不怒反笑:“你這麽慌張做什麽呢?讓我猜一猜吧:她的這幅模樣,到底是你自己心裏的那點兒齷齪的想象,還是——你其實早已經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樓闕忽然勾了勾唇角,目光依舊陰沉沉地看著她:“陳四小姐,你想怎麽死?”
    陳景真掩口笑了兩聲,神情十分愉悅:“看來是被我猜著了!在朱家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對勁!那種偷雞摸狗的事,你們兩個已經做了很久了吧?”
    樓闕點燃蠟燭把那張紙燒掉了,神情已經恢複了平淡:“陳四小姐馬上要做二哥的側室了吧?今後見麵,我還得喚你一聲‘陳小嫂’,你今日出現在我的臥房裏,是不是有點不合規矩?”
    陳景真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凶光:“昨日之事,根本就是那個毒婦害我!是她把樓闓騙到書房去強奸我的!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你,如果不是她……”
    樓闕冷聲道:“你放心,就算她沒有及時出現,我也不會喝你的茶。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多生事端?”陳景真苦笑起來,“我確實是在多生事端!昨天我被人算計,莫名其妙地失了清白……我原想著這府裏隻有你一個人是正人君子,或許能幫我做主……誰知道那毒婦竟會是你的姘頭!我來求你,簡直是自己往人家的刀刃上撞,哈哈……”
    樓闕再次冷下臉來:“陳四小姐,我記得那茶裏的髒東西是你自己放進去的吧?你自作孽不可活,這會兒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誰呢?”
    “哈!”陳景真又笑了,“你待她還真是有心,連旁人罵她一句都聽不得!你大概忘了你們的身份?樓闕,你猜我敢不敢把你們的事說出去?”
    “隨便。慢走不送。”樓闕回到桌前坐了下來。
    陳景真卻不走,反而一臉決然地跟了進來:“桐階,你一定要對我這麽凶嗎?我雖然有時候會做糊塗事,可那也隻是因為我喜歡你——如今我這身子也給你摸了,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
    樓闕忍不住,笑出了聲。
    陳景真咬住唇角強忍下怒意,走上前來:“我並不想拿你們的事來威脅你,隻是……我也不過是一個喜歡著你的可憐人啊!你可以寵著她護著她,為什麽就不能憐惜我……桐階,如今我臉麵盡失,也沒有什麽豁不出去的了——讓我服侍你一回,好不好?”
    樓闕以手扶額,一臉無奈。
    陳景真以為他心下鬆動了,忙趁熱打鐵,紅著臉向他撲了過來:“桐階,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願意跟她好,我也不會攔著你……我求你把我留在你身邊,我不想嫁給樓闓!我討厭他!”
    樓闕側身避過,向外麵揚聲叫道:“鍾兒!”
    鍾兒從門縫裏蹭了進來。
    樓闕臉色一沉:“這女人是怎麽進來的?外麵守著的都死了不成?”
    鍾兒委屈地道:“她說是替二爺傳話來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奴才們哪裏知道……”
    樓闕站起身來,厲聲斥道:“什麽時候一個傳話的也能擅自進我的臥房了?如今門上的奴才們是越來越出息了!回頭自己到管家那裏領罰去,今後再有這種事,立即給我逐出府門!”
    鍾兒忙躬身應了,樓闕便又吩咐道:“你親自送陳四小姐回去,就說在園子裏撿了個似瘋似傻亂闖亂叫的人,認得是慎思園的就給送回去了,請二嫂當麵把人收好,莫再放出來丟人現眼!”
    陳景真聞言,靠在書架上擺出了一副死也不走的架勢:“我沒瘋也沒傻!桐階,你這樣對我,當真就不怕我把你們那件事……”
    “陳四小姐,您還是給自己留點兒臉吧!”鍾兒走過來攔在兩人中間,麵無表情地道。
    陳景真見對方真要攆她,立時又急了:“樓闕,你真的要這樣對我?你最好想清楚!我在你的臥房裏呆了這麽久,又形貌狼狽衣衫不整地被人送出去,你猜旁人會怎麽想?你真的以為你能撇清得幹淨嗎?”
    樓闕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鍾兒已替他笑道:“陳四小姐放心!你衣衫不整地從這兒出去,旁人至多不過說你淫蕩無恥,昨日勾引了二爺,今日又來勾引五爺——多大點事兒呢!我們爺是不肯撿破鞋的,二爺知道這件事之後多半也不會再要你,你自己將來的去路,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陳景真呆了一呆,臉上現出了幾分懼色,終於被鍾兒連推帶搡地攆了出去。
    樓闕忙開了窗子打算透透氣,卻聽見陳景真遠遠地嚷道:“你說樓闕不是撿破鞋的,難道那個寡婦就不是破鞋嗎?她一嫁進來就跟樓闓勾搭在一處了,那時候你們主仆還不知道在哪個荒山野嶺風餐露宿呢!她那些見不得人的醃臢事,慎思園的人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罵我之前最好先想想清楚,你主子自己勾搭上的那個可也不是什麽好貨……”
    樓闕“砰”地一聲關上窗子,重重地將手中墨汁已幹的畫筆丟回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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